鲁严学聪明了,绝口不提假陈氏之事,只提丹书铁券。 假陈氏之事,说破了天也只能算永宁侯识人不明,行事不周,私德有亏,家宅不宁,可大可小,全看上位者的心情和意愿。 可遗失丹书铁券之事不同。 只要咬紧了,大事化更大的事,拽下永宁侯也并非不可能。 “陛下,高祖威严不容亵渎。” 鲁严抬高了嗓音,义愤填膺,一字一顿强调。 字字句句皆站在高义无私的立场,坚定不移。 萧砚随多了些许不耐,他有心给鲁严留些颜面,可鲁严却不知情识趣,一味蹬鼻子上脸。 他是混不吝,不是耳根子软。 亏得鲁严还是老臣,竟连因地制宜对症下药都不懂。 既然鲁严不知收敛,那他又何须收敛? “高祖赐下的丹书铁券的确是常人求之不得,比如你鲁家祖上就没有这个殊荣,更没有这个本事。” “老永宁侯响应高祖,覆灭前朝,驱逐北胡,平定北境,重塑北境边防,哪一桩不是彪炳史册的千秋功绩,丹书铁券、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都是老永宁侯的子孙后代应得的。” “功勋换来的保命符,如今保命符遗失,最该痛心惋惜的是永宁侯。” “朕训也训了,罚也罚了,鲁尚书还是不满意。” “就算是高祖在世,以高祖对老永宁侯的信重,也必然不舍重罚,朕这是将心比心,是在替高祖善待功臣,以免让功臣之后寒心,无人再愿为我大乾抛头颅洒热血。” 说到这里,萧砚随作恍然大悟状“莫非,鲁尚书本意如此?” 三言两语,又给鲁严冠上了个其心可诛灭的罪名。 小隔间里,顾笙轻抿着温热的茶水,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论胡搅蛮缠,萧砚随绝对是登堂入境。 饶是鲁严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道不明。 君不见,短短的一会儿功夫,鲁严在萧砚随口中已经该死两次了。 萧砚随从不惧昏聩无能之名,鲁严倘若变本加厉,那萧砚随只会越发放飞自我。 今日的朝会,大局已定。 山重水复疑无路,胡搅蛮缠又一村,怎么能不算是另辟蹊径呢? 正如顾笙所预料的一般,鲁严支支吾吾有口难言。 “陛下,若要施恩,大可惩处永宁侯一人,将先辈恩泽侯府其余子孙。” 鲁严犹豫盘算,终还是鼓足勇气,将事先商议好的结果禀明萧砚随。 这也算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萧砚随微微敛眉,遮住了眼眸中的冷意“这不好吧。” “永宁侯正值壮年,也无甚大错,承袭爵位以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此时令景世子承袭侯爵,恐引发民间议论,视为笑柄。” “不妥,不妥。” “鲁尚书,你真真是老了,进言献策越发不过脑。” “再者说,朕若是还没老眼昏花记错的话,你是工部尚书。” “诸位爱卿,尔等意下如何?” 已占据明显上风的萧砚随不欲再与鲁严对线。 鲁严:??? 怎么就是景世子了? 搞得好像前任永宁侯只有景肃垚一个儿子似的。 可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说的太明显,就会显得刻意。 最后,是齐钧齐首辅,一锤定音,将此事揭过。 鲁严被象征性的训斥一番罚俸三月,以作警示。 齐首辅恋权,但也清高。 不挡他路,不阻碍他的谋算,齐钧都会尽可能秉公处理。 更莫说,鲁严在最巅峰时期曾一度动摇齐钧的首辅之位。 见萧砚随执意如此,齐钧也愿卖这位年轻的帝王一个好。 于是,就这样,还在府中闭门思过的永宁侯保住了自己的位子。 接下来的朝会,又商讨了些近期的要事。 术业有专攻,萧砚随知轻重,开始三缄其口,不再随意发表意见。 日上三竿,有些事争执出了结果,有些事依旧无定论。 但不管怎么说,萧砚随都靠着另辟蹊径熬过了这次的朝会。 朝会结束后,武安公隐晦的朝着小隔间瞥了一眼又一眼。 沉默了一整个朝会的李怀谦,眉眼清朗带笑的朝着武安公走去,想打探下关于绿色药剂的消息。 李怀谦突然觉得,没有谢逾在的朝会,变得索然无味。 无趣! 且无效! 或许,谢逾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人喊打喊杀除之而后快的阉宦。 李怀谦越发动摇。 “武安公。” 李怀谦追上龙行虎步的武安公。 武安公顿足回首,不知其意,但毫不吝啬释放善意。 在武安公看来,李怀谦有首辅之才! 若为娇娇助力,娇娇必能如虎添翼。 与武安公相对而立,李怀谦蓦地有些难以启齿。 他担心自己言语不当,让武安公误会他。 “李阁老,你我之间无需客套,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武安公润物细无声的拉近关系。 李怀谦心一松,坦言道“不瞒武安公,在下是想了解下寻药的进展,有什么是需要我府上出力的,武安公尽可吩咐。” 武安公心中了然,可怜天下父母心。 而李怀谦,又是个实打实的慈父。 “李阁老倘若无急事缠身,不如随本国公一起去向陛下和娘娘请安吧。” 李怀谦略作思索“大善。” “皇后娘娘厚恩,在下早该亲自当面向皇后娘娘谢恩。” “只是娘娘未曾召见,便一直未曾如愿。” “今日还需借国公爷的光,成全在下。” “李阁老,我这可不是在挟恩望报,实在是皇后娘娘近日来事务繁多,我也一直未曾有机会入宫拜见。”武安公连连摆手,解释道。 知恩图报和强迫报恩,是截然相反的两回事,他可不想毁了这份善缘。 李怀谦失笑“国公为人,在下清楚,自不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国公,请。” 武安公和李怀谦,相携而去,一路有说有笑。 齐钧远远注视着这一幕,苍老的眉头紧蹙,心下微沉,忍不住多想。 本来被拒了婚事,被扫了颜面,齐钧心中就多有不快,觉得李怀谦不受掌控。 李怀谦,这是攀了别的山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