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尚没有进入厨房时，薙切仙左卫门已经带着薙切绘里奈找上了刘伯。 “刘老先生，久疏问候了！” 薙切仙左卫门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但在刘伯面前也只能自居小辈，他带着薙切绘里奈向刘伯重重鞠躬以示敬意。 “薙切先生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客居的老头，当不起你的大礼。” 刘伯客气道。 薙切仙左卫门行礼过后，向刘伯道明来意：“刘老先生，我听说您要用厨房，能问下是有什么特殊的用途么？” 刘伯借用人家的厨房，人家主人来问一句也很正常，便只能如实回答：“我有一手厨技要传授小开，自家厨房简陋，施展不开，所以麻烦借下厨房，我在这里先谢过了！” “敢问是什么厨技？”薙切仙左门卫急忙问了一句，问完后发现自己这样有些失礼，忙正身向刘伯鞠躬致歉，“刘老先生，对不起，是我急切了，您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刘伯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薙切仙左卫门身为东瀛料理界的执牛耳者，面对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头能这般礼数周全，刘伯若还是防他和防贼一样，刘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便坦言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是鱼跃龙门十八翻，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鱼跃龙门十八翻？”薙切仙左门卫听到这个回答后，声音不由大了许多，还带着几分颤音。 这可是中原料理界的神技，刘伯居然也会，而且要还传授给颜开？ 薙切仙左卫门知道鱼跃龙门十八翻的厉害，但是薙切绘里奈对此却并不知晓，她一脸好奇地看向薙切仙左卫门，希望自己的爷爷能为她做出解释。 薙切仙左卫门自然要照顾薙切绘里奈的好奇，他恢复镇定后对刘伯道：“今天上午才接到八宝楼戴南枫老先生的讣告，刚刚伤痛料理界逝去了一颗巨星，也伤痛一门前无古人的绝学失传，想不到刘老先生居然也掌握着这门绝学，这实在是全世界料理人的大幸！”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东瀛料理界的龙头老大，说话就是好听。 “相传八宝楼戴家的鱼跃龙门十八翻为中原清乾隆年间的御厨戴东官前辈所创，而戴东官老前辈也正是八宝楼的创始人，鱼跃龙门十八翻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无穷奥妙，就算是戴家，每一代中也未必能有人将这绝技练成，戴老先生去世后，现今八宝楼已经无人会使这门绝学了，刘老先生居然懂得这门绝技，真是……真是让晚辈万分庆幸！” 说着说着，薙切仙左卫门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像是真为鱼跃龙门十八翻没有失传而高兴万分。 这下轮到刘伯尴尬了，他才不相信一个东瀛人会为中原的一门厨技没有失传而感动成这样，但是他也不能明着说人家是在演戏，这样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只要哭出来的薙切仙左卫门不尴尬，那就是真情流露，而尴尬的就成了刘伯。 爷爷…… 薙切绘里奈当然也知道薙切仙左卫门不可能真为鱼跃龙门十八翻没有失传而庆幸到落泪，但是她作孙女的更加不可能拆穿自己爷爷，只能陪着刘伯尴尬，脸都红到耳根子去了。 万幸这里没其他人，不然她现在就该考虑在哪里找条缝钻进去了。 “晚辈很多年前就听闻戴家鱼跃龙门十八翻的名声，只是一直缘悭一面，现在刘老先生既然要教导后辈，不知能否让晚辈也跟着看一眼？” 薙切仙左卫门擦着眼泪，却依旧泪眼婆娑，十分真挚地道。 能让远月总帅薙切仙左卫门化身影帝，没有足够的好处显然是不行的，而这好处正是一观中原厨界的绝技——鱼跃龙门十八翻。 薙切仙左卫门对于中原那些神奇厨技的肖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自小就开始的，但是中原厨界对于自家厨技看守得极紧，除非真有哪家有个杀千刀的败家不孝子，这厨技绝对是带进棺材都不会外流，所以薙切仙左卫门四十多年来也只收集到几门二三流的厨技，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一门也没有，更不用说是鱼跃龙门十八翻这样的神技。 也正是因为薙切仙左卫门一直觊觎着中原厨界的厨技，所以才对中原厨界的动态这么了解，连戴南枫的死讯也是第一时间知晓的。 而对于戴南枫的死讯，薙切仙左卫门也确实是遗憾至极，所以这挤出的眼泪到也不能说一点真情实感也没有。 “……”刘伯沉默了下，最后还是点头，“行！” 只是用看的，没有超视觉和超听觉，谅来这鱼跃龙门十八翻断然不可能被人学去，不然戴家也不至于落得绝学失传的地步。 要知道，八宝楼创始人戴东官老前辈在创出这门绝技的时候，可没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连戴南枫本人年轻时也将其作为一门炫技的绝活用来吸引食客，只是在戴南枫隐退后，再没人施展这门绝技了，这才使得这门绝技渐渐成为了传说。 “刘老先生，我孙女……” 鱼跃龙门十八翻这样的绝技固然让薙切仙左卫门心驰神往，但若只是他一个人看，那就没多少意义了，能让薙切绘里奈看到，甚至混到一份料理才算成功。 “可以。” “最近课程很辛苦，那些座客讲师出了很大力，他们都是料理界的明星料理人，动劳他们这么多天却没什么适合的报酬，我也于心难安啊……” “……让他们也来吧。” “我觉得年轻人就应该多见见世面，我知道一些潜力巨大的学生……” “你干脆把度假村所有人都拉来看吧！” 这下刘伯都有点受不了薙切仙左卫门打蛇上棍的行为了。 “哈哈哈，这到不用，我挑一些长进的学生就好，人太多了必定吵闹，不能让刘老先生您为难的！” 薙切仙左卫门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远月集团只是经营面不及那财阀，但体量一点也不比那些统治东瀛政经界的财阀差，甚至可以说远月集团本就是东瀛统治阶层的重要一员，薙切仙左卫门作为这么大个集团领袖，他已经很少需要忌惮讨好谁了，所以平时他都可以真情流露，但真到了需要演戏的时候，他的演技同样出色。 毕竟是东瀛，谁还不是跪着上位的呢？不装孙子怎么做人老子，这是东瀛整个民族实践得来的真知。 看着眼角眼泪都没擦干却开始爽快大笑的薙切仙左卫门，刘伯心中暗暗摇头。 和薙切仙左卫门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也算很清楚这个远月总帅。 或许，作为一个集团统治者，他是称职的，但是作为一个教育者，薙切仙左卫门在刘伯看来却是失败至极。 远月学生近千，但是在薙切仙左卫门心中却早早被划分出了三六九等。 十杰是一等，有希望成为十杰的学生是一等，有希望毕业的学生又是一等，其他的学生可以通通算作一等，而这最后一等在薙切仙左卫门看来甚至不能算作远月的学生。 若薙切仙左卫门真让全部学生都来观摩刘伯施展鱼跃龙门十八翻，那刘伯还能高看薙切仙左卫门一眼，但是薙切仙左卫门没有，或许在他看来，那些注定毕不了业的学生就算欣赏了这等神技也没什么用，索性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什么百分之九十九的弃石雕琢出百分之一的玉石，这种观念东瀛接受得了，但是受着传统中原思想教育长大的刘伯却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这才是刘伯心目中学校该干的事情，但是看看远月学园在做什么？打碎一个个学生的梦想，将他们作为少数几个最优秀学生的粮食让他们被吞噬，吃完后才吐出渣滓，将他们打上“失败品”的标记后丢回社会去，让他们一辈子背负悔恨，在懊恼中渡过余生。 远月每年入学的学生少则七八百，多则上千，而这其中能够毕业的人，百不存一，基本上只有十杰和十杰的少数几个跟随者。 这可怜到极点的毕业率居然没能让这学校倒闭，也只能说一句这学校真有钱了。 但能在这严苛残酷的教育环境中生存下来并冒出头的，也确实都是极为优秀人才，但要刘伯说吧，这种人在哪里都能出人头地，他感觉不到远月存在的必要性。 哦，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远月毕业生是一块很好用的招牌，一旦有了远月毕业生，就是只是平民出身，一样会有无数天使投资人自动找上门来，拽着大把钞票低息资助那些远月毕业生。 而远月毕业生也能自动被接入远月集团的人脉，以后无论是去哪家名店当主厨还是自立门户，都会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但是，这些都只是那些个位数的远月毕业生的福利，刘伯看到的，更多的是一个个被退学之后，失魂落魄离开学校的可怜孩子。 田所惠也是其中之一。 学校招收学生，就有将学生培养成材的义务，成绩不合格就直接丢弃，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所以刘伯很不喜欢远月的教育方针。 当然，刘伯没有选中远月毕业生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而是选择了田所惠并不是在和远月赌气，他选择弟子有着更深的考究，选中田所惠只是因为他觉得，只有田所惠能继承他的厨艺，包括逆乾坤上记载的刘伯之前不愿意碰触的那些厨技。 “可以，这些你自己决定吧。”刘伯兴致缺缺地道。 “多谢刘老先生！”薙切仙左卫门鞠躬道谢。 “刘老先生，请问一下，颜桑在哪里？”薙切绘里奈问道，问完之后脸一红，狡辩似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好奇颜桑怎么没人，毕竟要学习鱼跃龙门十八翻的是他不是么？” “小开去抓鱼了。”刘伯回答道。 “抓鱼？”薙切绘里奈不解道，“我们远月度假村虽然不敢说什么食材都有，但是鱼类食材还是很完备的，有什么鱼是需要去现抓的啊？” “是鲤鱼！” “鲤鱼……”听到是鲤鱼，薙切绘里奈面上隐隐有排斥之色。 东瀛人喜食鱼，甚至可以说无鱼不欢，但这主要是海鱼，四面环海的东瀛海鱼资源无比丰富，而且海鱼比之河鱼口感更好，也没有土腥味，所以东瀛人很少吃河鱼，薙切绘里奈就是如此，一听是鲤鱼，她心中就起了排斥之意。 而她也明白为什么度假村里会没有食材储备了，因为来往远月度假村的都是东瀛上流社会的人，他们也都是不吃河鱼的，又怎么会专门储备鲤鱼呢？ “绘里奈，不要小看了鲤鱼！”薙切仙左卫门对薙切绘里奈训道。 正确点说，是不能小看了中原的顶级料理人。 东瀛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所以从来不缺海鱼，而中原大部分地区都不靠海，尤其是腹地，在古时候，海鱼根本就难得一见，他们食用的鱼类多是河鱼，所以中原的料理人对如何料理河鱼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经过他们用特殊手法烹饪出来的河鱼一点都不比海鱼差。 “是，爷爷！”薙切绘里奈正色道，然后向刘伯鞠躬致歉。 从小就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她比谁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傲气，什么时候应该虚心。 她在平时表现得如同女王一般是因为她鲜少面对自己需要正视的人，但刘伯却绝对是需要她仰望的顶级料理人，她之前的表现算是失礼了，道歉是应该的。 “鱼跃龙门十八翻实际上用什么鱼都行，只不过既然是鱼跃龙门十八翻，那我就取了鲤鱼，毕竟鲤鱼跃龙门么！” 刘伯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而是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用鲤鱼。 “什么鱼都可以，这不可能吧？”薙切绘里奈疑惑道。 不同的食材若是用同样的手法料理，料理出来的味道是会有差异的，就算同是鱼类也是如此，有鱼的肉质较为紧致，有些鱼的肉质较为柔软，有的多刺有的少刺，甚至同一种鱼类同一条鱼，部位不同，肌肉纹理不同，有时候也需要不同的料理手法，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若说话的人不是刘伯，薙切绘里奈现在已经开始呵斥这没有料理常识的人了。 “薙切小姑娘你等着看便是！” 刘伯自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