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如今便出现在了大学的校门里。 这里的建筑是完全西式的建筑风格，同时具有古典复兴主义、中世纪哥特风格的特征。 校园里的建筑虽五花八门，但整体效果却非常统一和谐，颜色以红、灰为基调，校园建筑整体呈现出质朴、典雅的建筑艺术效果。 学校的大礼堂前，插着两面青天白日旗，门口一张红纸海报上写明是请一个姓王的教授主讲：“论读书救国之真谛”，还注明会后放映电影。 意识到这种地方一般都会有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暗中盯着，方如今瞥了一眼，便走开了。 校区的路上，往常贴满学生们出售衣物书籍等招贴的墙头，现在贴了许多布告。 一张最大的红纸通告上写着：““反迫害、争自由、求生存！” 下面，还专门刊载了一篇通讯，详细揭露了当局对临城学生民主运动实行高压政策，加紧制造白色恐怖。 党务调查处临城调查室秘密逮捕了周凌云等四名学生会干部，并对其进行连续刑讯，妄图从他们的口中取得学生运动的秘密。 周凌云在严刑之下，坚贞不屈，直至被迫害致死的经过。 可是这张通告被涂上了反动口号：“打倒赤化的工学院、文学院！”“造谣！” 旁边又贴了另一种标语：“争民主、反迫害、反屠杀、反诬蔑、争自由、争公理、争人权！” 附近还有许多针锋相对的标语，显示出不同势力间的激烈斗争。 方如今还看见一些壁报，可是有的被撕破了，有的被肮脏的笔乱涂得乱七八糟：“奸匪言论”“侮辱领袖”“破坏政府威信”…… 方如今摇摇头，对外软弱、对内强硬的南京政府，就是典型的耗子扛枪窝里横！ 他的记忆力惊人，眼里虽然不停地闪过这些标语，但是脚下的速度却是丝毫并未减慢，直奔刘文博所在的化学系教室而去。 然而，就在他刚刚准备抬脚迈进走廊时，就与迎面的一个抱着书籍资料的女人撞了个满怀。 方如今定睛一看，这个与他撞了个满怀的女人，身穿月白色丝绸旗袍，头发高高挽起，显得雍容贵气又端庄美丽。 这个年纪，又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老师。 “对不起！”方如今急忙去帮女人捡掉落在地上的资料。 “没……没关系……”女人也紧跟着蹲下身，表情慌张，不时地回头看去。 方如今注意到女人的旗袍是当下最流行的阴丹士林布，因为是本国的一名化学博士发明的，这种布料被知识分子誉为民族骄傲，堪称“国布”，这时的旗袍、长衫都以此布作为首选。 可是，他总感觉这件旗袍有些怪怪的。 两人匆匆将地上的资料捡起，女人低头说了声谢谢便赶紧离开了，只留给方如今一个婀娜的背影。 方如今继续向楼梯方向走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来，随后就看到两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跑过来。 其中一个男人冷冷地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那边！”方如今伸手一指，自然指的是反方向。 “追！” 一阵疾风闪过，当两个男人转到他的身后时，方如今扭头看了一眼，虽然有衬衣的下摆盖着，但两人的后腰上明显别着枪。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学校果然不太平，虽然不知道女人是什么人，但带枪的两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很有可能就是临城调查室的特务。 刘文博的教室在三楼，但是教室里却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 方如今并没有直接走进教室，而是在走廊里驻足，就听到女生说道：“今天晚上八点学生会会有人给同学们讲一讲这次周凌云被害惨案的真相。” 男生道：“我听说同一时间他们还请了王教授主讲论读书救国之真谛，会后会放映好莱坞七彩巨片。” 女生气冲冲地啐了一口：“是那种肉麻的电影，这是专门跟咱们学生会唱对台戏！” 男生当即表态：“对，咱们坚决不能看，还得告诉同学们，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方如今也听明白了，原来“论读书救国之真谛”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实际上是党务调查处的外围组织用肉感电影来争夺群众的小伎俩，这种鱼目混珠的做法向来是他们惯用的拿手好戏！ 女生又道：“听说这几天特务们已经开始查同学们的档案了。咱们抗议的事得抓紧了。对了，让你召集的人都找了吗？” 男生道：“除了刘文博，其他人都齐了。” 女生道：“大家都为了周凌云的事东奔西走，他可倒好，今天早晨冒了个头，就不知所踪了。” 男生解释道：“你也别怪他，最近他家里出了点情况，可能又出去了。” 女生叹口气说：“也是，他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看他最近挺消沉的。算了，也不缺他一个人……” 随后，通过两人的对话得知，自从那个叫作周凌云的学生会干部出了事，学生们都在酝酿着游行、罢课、抗议运动，这几天根本就没有上课。 最为关键的是方如今无意中听到了刘文博的去向。 这也让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刘文博一早还出现在学校，说明他并没有被惊动。 眼下，不能明着打听刘文博的下落，方如今只好下楼，打算在乱哄哄校园里砰砰运气。 刘文博不上课，但总归是要回家的吧，他的家就在临城，只需要带人在他的家里守株待兔。 方如今当即转身下楼，走出了教学楼。 没走一会儿，就远远地就听到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他循声走去，一群学生拥挤在绿树掩映中的一座小白楼前。 那是学校的训导处，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还有人从四面八方跑来。 有的人还边跑边喊：“同学们！同学们！快到训导处来！……” 也许刘文博就在之类，方如今不觉加快了脚步，随着愈来愈多的学生，向密集的人群走去。 他今天穿的仍然是一身学生装，不过他的目的只是找人，并不像本校的学生那么急迫。 许多从后面赶来的学生，互相询问着出了什么事情，都跑到他前面去了。 等他赶到时，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在前面堵成了一道人墙，把训导处围得水泄不通了。 方如今隔着人墙向周围看着，竟然发现了刚才那两个带枪的男人，看两人四处张望颇为失望的模样，应该是没抓到那个女人。 前方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十分清脆悦耳，但语气中却充满了怒气。 “……同学们，这里是大学，还是任由特务横行无忌的屠宰场？请问训导长！周凌云的事情，当局现在是否已经给出了说法，杀人的凶手什么时候会得到严惩……” 方如今忽然觉得这个女声很熟悉，可一时又想不出说话的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