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客厅里,刮来的穿堂风将少女清幽的话语缓缓吹散。 闫老夫人听着孩子撒娇似的讨喜话,很是受用。 老人家也终于有了笑模样,肯定道:“合该如此,我和你祖父顶得上旁人家几双父母呢。” 说完,她又打眼细细看向邵韵诗,“乔家也并非多了不得的人家,他家狗眼看人低,咱们还瞧不上呢。” 知道老姑奶奶是怕自己气馁,邵韵诗眉眼带笑地道:“是这话,人家是留洋的才子,我这等无知无识的内宅闺秀可是配不上的。” 这反话说的好,闫老夫人脸盘带了亮,“就有那等人,觉得留了洋,就有多了不得了,你老姑爷爷早年也是留洋的,回来不照样踏踏实实。” 邵韵诗还是顶顶佩服老姑爷爷的,也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那是个爱国又有学问的人,秉着实业救国,做了多少的实在事,只可惜英年早逝。 若非如此,老姑奶奶也不必如此心伤了。 大抵是两人提起了伤心之事,厅内气氛为之一凝。 邵韵诗更是暗怪自己不该提什么留洋的话题,徒惹老姑奶奶忆起旧伤。 闫老夫人早过了伤心入肺的时候了,短暂沉默后,收拾起心神,皱眉道:“若不是柏氏起了龌蹉心思,当初,我是不打算叫你祖母直接插手你婚事的,苏州我认识的人固然少,可也有几家好的。” 邵韵诗听了这话,暗叹了口气,柏氏母子俩盯上自己,左不过就是为了日后夺家主之位,寻强有力的资本助力罢了。 可这似乎有些早了? 这般一想,邵韵诗忙道:“您老今儿去,是不是将明白话撂给老族长了?” “自然,我的家财可不是闫家的,你自然也不是他们能算计的。”闫老夫人强硬道。 这就是还说了橘园的事了,邵韵诗有些担心道:“那他们会不会转而对付表叔?” “哼!就凭如今的他们?放心,他们可没这个胆的。”闫老夫人拍了拍邵韵诗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件事你表叔也是知道的。” “啊?”邵韵诗诧异道:“我在上海的时候,并没察觉出不妥呀?难道当初闫越并不是翠玲叫去的?” 邵韵诗有些阴谋化了。 闫老夫人摆手道:“是不是的,已然不重要的。如今最要紧的是,闫家大房的嫡长子和嫡幼子不是一个娘生的,他们要抢地位,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任何人。” 这话?邵韵诗想起闫家大房那位嫡长子幽深的眼眸,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闫丛待自己和闫彪都还好,可也不能排除会被利用的嫌疑。 邵韵诗早就过了天真的年纪,微微一想,就有些明白老姑奶奶的担心了。 遂,她端正了态度,老实道:“您说的是,闫丛表哥的性子阴冷,待闫家的人并不亲厚,虽说和我和阿彪有些情分,可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料定他不会对我们出手。” 闫老夫人见她通透,欣喜地‘哎’了声。 邵韵诗得了认同,越说越顺,“到底闫越和柏氏的算计太过明显,因为这事,我被闫丛盯上也不是不可能。” 对待人心和世情,邵韵诗自认通透的很。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担心,闫老夫人今儿才借机走了一趟老宅,算是表明了立场,既敲打了柏氏和闫大老爷,也叫闫丛知道她的态度。 见邵韵诗明白,闫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这件事你立平表叔也知道了,翠玲那丫头的事,你立平表叔也保证过,要慎重处理,日后不会叫你再受委屈了。” 邵韵诗万没想到闫翠玲这事,老姑奶奶已经同表叔提了,不由皱眉道:“对翠玲,表叔还是喜欢和容忍多些,您可千万别为了我,叫表叔不高兴。” 闫老夫人对自己养大的儿子还是信任的,摇手道:“你表叔拎得清,再说了,管教翠玲,并不单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整个老五房。” 有这话,邵韵诗吁了口气。 闫老夫人怕她心里存事,还是又道:“你素来心软,可这里头的水深着呢,咱们可不能被牵扯进别人的内斗中。” 邵韵诗其实并没旁人以为的面嫩心软,只是不爱同别个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罢了。 见老姑奶奶担心地看向自己,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您放心,我知道轻重。再说了,我和翠玲也没要好到什么地步,更没立场替她说情。” 闫老夫人宽慰地拍了拍邵韵诗的手,“你一直是个知晓轻重的好孩子,咱们自家管自家就对了。” 这话很对,邵韵诗嘴角翘了翘。 这边,姑孙俩在家说着老宅大房的事,理顺了,倒也不必过多理会。 那边,老宅大房头的人也正为今儿这事,几处都闹得不轻。 闫家大房头的大老爷的正房里,夫妻俩个为了今儿这事很是闹的不愉快,甚至有些偏离了轨道。 “你说你这人,二弟妹家的外甥女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闫大老爷冷着脸,坐在上首打扇子。 闫大夫人柏氏比闫大老爷年纪小的多,自来在闫大老爷跟前没规矩。 遂,她娇俏地横了眼自家老爷,嗲声嗲气地道:“你没见黄氏那张嘴脸,活似我们闫家比她们黄家林家差了十万八千里,句句噎人的很,若不是气不过,我也不会拉扯上林小姐。” 这话这做派,闫大老爷瞬间气消了不少,也不觉得暑日熏人了。 闫大老爷被夫人安抚了番后,也有心情说话了。 瞧了眼外头,见没人,他便对给自己打扇的夫人,叹道:“你呀,最是个吃亏不长记性的,越儿中意的是邵家丫头,你扯林小姐做什么。” 柏氏听了这话,细细一思量,突然觉得今儿自己怕是有些上了当了,不由一拍桌子,骂道:“还真是上了黄氏那婆娘的当了。” 当时在大厅,她一句扯带邵韵诗的话都没说,有些吃亏了。就算后来在厅外,她说了那么些暧昧不明的话,可有老五奶奶在,这话就作不得数。 闫大老爷不多想这些妇人间的口舌,看了眼怒目的夫人,只道:“老二家的不是个孬人,你日后还是让着些的好。” 这是什么话?柏氏有些担心地看向丈夫,“难道老二俩口子又惦记上家主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