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慕昭昭，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明明那么生她的气，却还在为她考虑。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让她有个健康的身体能给阮娘子治病也好，只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也好，没有人会讨厌这种关心，哪怕他的动作粗暴，却掩盖不了他正在关心她的事实。 见他没有甩开她，她抓住时机说道： “王爷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虽然没有回头，没有回应，却也没有甩开她，就任她那么孩子气的拽着他。 虽然之前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但此刻面对夜无殇时，慕昭昭还是有些紧张。 嗓子发干，用力咽了下口水，她才艰涩开口： “妾都知道了，昨日王爷为了妾的事操劳挂心，明明就是把妾当成自己人，可妾却口口声声说不是王爷的人，伤了王爷的心……” 眼前，夜无殇的身子一僵，十指渐渐收拢成拳，却仍是没有转身。 “也许是妾之前理解错了，妾以为像妾这样的丑女，王爷之所以要在众人面前宣称妾是王爷的人，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王爷的名声着想，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但通过昨日之事，妾才知道，大抵从妾进入戮幽王府开始，王爷就把妾当成了戮幽王府的一员，像是邓策冷霄一样，所以才如此保护妾的。” 她说的都是实话，她就是这么理解的。 因为夜无殇根本不可能喜欢她，但他却如此保护她，除了她能给阮娘子治病，能让他伤心生气的，也就只剩这么一个原因了。 换位思考，若是她一直把江生当成自己人来看待，而江生却跟她的死对头之间有着秘密，非但不告诉她，还刻意瞒着她，那她会怎么想？ 恐怕她会想，江生并不是一心向着她的，或者说自己的一腔真心却换不来平等的对待，她又怎么可能不伤心？ 如是想着，她越发觉得对不起夜无殇。 倒不是因为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只是因为让他有了这种不好的感受，她感到抱歉。 她用力拉了拉他的袖子，抿了抿唇，嗫嚅着： “王爷，对不起……” 她是诚心诚意向他道歉的，因为没有想到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还如此担心挂怀，这一句道歉里，又心存感激。 夜无殇仍旧没有转身，她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只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他却缓缓抽出了衣袖，再度打算离开。 “王爷，妾还没有说完。”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她没有理由半途而废，于是不管不顾的上前，双手不好使，便索性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夜无殇的脚步一顿，整个身子都跟着紧绷起来。 他试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却被慕昭昭死死的抱着。 其实慕昭昭知道，但凡他真的想甩开她，根本不必费吹灰之力。 可他没有，就说明，他在给她机会。 慕昭昭原本心中是忐忑的，可是面对这样的夜无殇，她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窗外大雨滂沱，打在房檐屋脊窗棂植物上，声音响成一片。 房内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嘈杂中难得的寂静。 慕昭昭的声音就在这份寂静中响起，带着淡淡的雾气： “妾知道，还有一件事，也让王爷生气。” 她鼓起勇气，打算跟夜无殇坦白： “王爷一直怀疑妾是谁的眼线，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太子殿下。尤其在发生了长街之事、长公主府的事情之后，王爷怕是更怀疑了。但妾想告诉王爷的是，有些关于太子的事，妾真的不能说，会掉脑袋的。王爷最好也不要知道为好，免得太子殿下更加忌恨、忌惮王爷，只会对王爷更加不利。” 之所以说出这些，是为了消除夜无殇的怀疑，否则夜无克总是横亘在他们之间，就像嗓子眼里卡了一根鱼刺，动一下就会疼一下，那将来她跟夜无殇之间恐怕会迎来无穷无尽的争吵。 她已经有了拔掉这根鱼刺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夜无殇会不会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王爷放心，这次妾能顺利逃出东宫，就有把握不让太子再为难于妾，至于原因是什么……便还是那句话，王爷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王爷知道的越少，就越是安全。” 她如此开诚布公，把夜无殇在意的问题都解释清楚，她相信夜无殇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应该会想明白的。 以为大概直到她把要说的话说完，夜无殇都不会理她。 可谁料他却突然转过身，对她怒目而视： “你哪里来的把握？”他低吼着，“你知道夜无克是什么人吗？真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他！” 慕昭昭心里咯噔一下，似乎直到这时才又找到一个他生气的理由，原来他很在意这句话。 还有他的态度，虽然看起来怒不可遏，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因为担心她。 “王爷……是在担心妾吗？” 她看着他，迟疑的问。 夜无殇却气急败坏的甩开了她，把脸扭到一边。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 她不应该怀疑的，昨日夜无殇为她所做之事，若不是因为担心，又怎么会不惜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去求夏心慈？ 夜无殇担心她，她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默默的垂下眼帘，她不敢去看夜无殇的表情，只是底气不足的喃喃道： “若是王爷真的担心妾，不如待妾治好了阮娘子的病后，就让妾离开吧？” 闻言，夜无殇骤然转过脸看向她，眼中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只要妾离开长安，想必太子殿下就算想找妾的麻烦，也找不到了。再者，王爷也知道，太子殿下将妾扣在东宫，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王爷。” 言外之意，只要她离开戮幽王府，夜无克自然就会对她失去兴趣，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 这一半的原因夜无殇自然知道，凡是与他有关的，夜无克都会感兴趣。 除了阮娘他抢不走，其他的人和物，他都会竭尽所能的抢走。 “那另一半呢？”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这才是他在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