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雨水刺痛了,夜无殇的眼圈猩红着: “本王来确认,你是不是逃跑了。只可惜,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慕昭昭的心里一跳,她马上就想起了刚才季流年抱着她的姿势。 想必夜无殇已经来了一会,看到了房内的他们,误会了。 不然季流年也不会发现有人在窗外,而拿杯子打过去。 不及她说话,季流年便冷笑了一声: “的确不是时候。” 没有人能理解夜无殇的心思。 当他快马加鞭、狼狈不堪的跑来,只为确认她好不好时,看到的却是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的画面,他此刻还能冷静的与人对话,已经是克制的极限了。 他没有看季流年,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染着怒意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本王来是想告诉你,若是南才人忌日你未出现,本王就把这里夷为平地。” 扔下这句,他转身就往外走去。 慕昭昭望着他绝然的背影,怒从心起。 他冒着大雨,非要亲自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她个警告? 枉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底已蓄满了泪。 冲着夜无殇的背影就喊: “为了给妾如此警告,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真是辛苦王爷了!王爷身份高贵,到我们这种腌臜污秽、心思不纯的人才来的地方不合适,王爷差人过来送个话就成,别脏了王爷的身子。” 这赤裸裸的讽刺,让夜无殇的脚步骤然一顿。 十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压抑的怒意就快要将他吞噬。 她把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竟还能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 转身之际,他已经心生一计。 “的确不合适。” 他冷笑一声,看着她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不过有件事需得告诉你,内奸的事已经有眉目了。鉴于这主意是你出的,本王有必要给你个交代。” 闻言,慕昭昭的脸色一变,眼底掠过一抹急切: “是谁?” 夜无殇唇边的笑意加深: “王府的事,概不外传。” “你……” 扔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狼狈、却永远笔直的脊背。 “轰隆——” 雷声响起,季流年下意识就朝慕昭昭走来,想要捂住她的耳朵。 慕昭昭却向房内一闪,躲开了季流年伸过来的手。 她看着他,目光冷淡: “季流年,刚才的事谢谢你,我先睡了。” 说罢,她不等季流年说话,便兀自关上了房门。 季流年的双手僵在半空,任雨水拍打在身上,在她的门前站了良久,才堪堪收回。 转过身,望向夜无殇消失的方向,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男女之间是否有情,那微妙的气氛已然能说明一切。 蓦的,他的左手动了动。 他将被雨水打湿的手套一点一点的褪下来,那条顺着血脉生长的红线,已经越过手掌根部,向掌心蔓延。 暗淡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唇边也溢出一抹柔和的笑。 夜无殇爱上她了是么? 只可惜,昭昭永远也不会是他的。 —— 昏暗的房间,慕昭昭疲惫的把自己扔进了床榻里。 她一边为夜无殇心烦着,一边却又忍不住去想他刚刚留下的那句话。 他说,内奸的事有眉目了。 会是谁? 水瑶已经被处置了,难倒是另外两个卑妾中的一个? 或者不是她们,另有其人? 原本以为戮幽王府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只要她按时出现在南才人的祭典上,解决了阮娘子的事,就可以溜之大吉。 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与戮幽王府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 就像蚕吐出的丝,明明细弱无痕,却能将自己越缠越紧。 自从她进了戮幽王府,真真就是作茧自缚。 她知道,她此刻不该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 哪怕别个都不论,阮娘子的病,她都必须负责到底。 不是因为与夜无殇当初的交易,也不是为了离开,单单就是因为她已经为阮娘子诊治,就不能半途而废。 她是医者,断没有扔下病患不管的道理。 原本今日应该为阮娘子针灸的。 但是由于她的离开,阮娘子只能忍受头痛的困扰,这是她的不该。 也许阮娘子有难堪的过去,但自她认识阮娘子以来,阮娘子对她一直都是极好的。 想来这样的人若是做过错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否则她又怎会愧疚得无法安睡? 想到阮娘子无眠的夜,她也生了一丝愧疚之感。 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雷声已经过去,只剩嘈杂的雨声,侵扰着人心。 今晚雨太大了,明日一早,无论雨停或不停,她都要回去。 既然要走,她便要不留遗憾的走。 她不希望自己像阮娘子那般,空留一生的愧疚与遗憾。 只是她想不到,明日发生的一件事,会让她再也不想见到夜无殇。 —— 雨在半夜就停了。 翌日,因为惦记着回去,慕昭昭醒得很早。 却没想到,一睁眼见到的人,会是江生。 “江生,你怎么来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身前拥着被子,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江生刚刚摆好饭菜,见她醒了,又拿了一套衣裳过来放在她枕边,笑吟吟道: “阿姐,亏得你还睡得如此香甜,因为你一夜未归,我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瞧瞧我这黑眼圈……” 江生边说边用手指着自己的眼底下方,果然两团淡淡的乌青。 “对了,今早王爷让我过来伺候你的时候,我发现王爷也有黑眼圈,难道是昨晚也没睡好?对了,我还听他打了好几个喷嚏,想来是昨晚突然大雨,他忘记关窗着凉了吧?” 江生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慕昭昭心里却是一紧。 夜无殇病了? 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他浑身都湿透了…… 这样的念头仅仅是一瞬便消逝了。 她说过不会再管他的闲事。 就算他着凉了,也有徐常明这样的医士伺候他,用不着她。 可他为什么主动让江生过来? 怕她逃跑,不是应该扣下江生才对吗? 她没再深究,转而问道。 “阮娘子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听清心园的姐姐们说,自从有阿姐给她施针,还有汤药跟着,她的确比从前睡得好一点,不过还是不能长久的安睡。听说昨夜打雷,她更是一夜未合眼,在佛堂里念了一夜的经。” 江生说着,突然又道: “阿姐怎么不问问邓左卫?昨日因为阿姐的事,邓左卫受了罚,在床上趴了一宿,今日还无法下床呢!” 是啊,她怎么把邓策给忘了? 若不是帮她办事,邓策也不会挨这顿打。 慕昭昭面露愧疚: “咱们用了饭后便回去吧。” “回去?”江生眨巴眨巴眼睛,“回哪?” 回王府还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