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二话,他抬步朝他们走过来,周身是掩不住的腾腾杀气,滔天的怒意排山倒海,似要将世间万物吞噬。 他拔出长剑,连解释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剑剑直击咽喉。 所过之处,除柯承锦和封如烟,其余人等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鲜血在空中喷射出暗红的血柱,此起彼伏的血柱交织着,在所有人身上都留下了一幅鲜红的图画。 不过眨眼之间,他就把刚刚对慕昭昭动过手的人全都杀了。 这样的场面,与那日长公主府的惨烈如出一辙。 慕昭昭看着他们身上的血图,很想问一问封如烟,害怕吗,后悔吗? 夜无殇提着滴血的长剑,冷厉的目光扫过地上还在抽搐的人,最后停留在了封如烟的身上。 他用长剑指着她,却是良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那双噬血的眸,却又仿佛说了最狠的话,让封如烟抖如筛糠。 她看着长剑上仍在滴落的鲜血,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已是不能呼吸。 求救般的看了一眼柯承锦,柯承锦却是连看都没看她,只是费力的吞了下口水,那滚动的喉结仿佛在告诉她,他此刻有多害怕。 “王爷……表、表哥……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夜无殇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剑尖微动,朝封如烟斩去。 瞬间,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封如烟捂着自己的左手倒了下去。 她的左手血流如注,在她身边的地上,赫然躺着一只“手指”。 夜无殇不能杀她,所以切了她的一根手指? “封如烟,我希望你与慕昭昭之间的恩怨,在今日了结。再有下次,先看看你的手。” 夜无殇终于开口,声音沉哑,仿佛索命的死神。 封如烟早已泪流满面,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痛的。 她跪在地上,脸色煞白,不停的给夜无殇磕头: “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表哥别杀我,别杀我……” 夜无殇没有再看她一眼,越过脚下的尸体,径直朝慕昭昭走去。 他一步一步走近慕昭昭,砍断绳子,脱下自己的衣裳,裹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了绳子的支撑,慕昭昭的身体软得像柳条,瞬间就往下坠去。 夜无殇一把抱住了她,扶着她靠着树干坐下。 “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刚刚杀人不眨眼的人屠,此刻在抱着她时,竟然颤抖了。 他的心,好疼,疼得他不能呼吸。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想要杀人,把这里的人全都杀光! 哪怕最不愿被他看到自己这耻辱狼狈的一幕,可慕昭昭此时看向他时,眼里还是充满了感激。 若不是他,她今日就真的毁在柯承锦手里了。 眼睛眨动着,泪水不自觉的潸然而下,她的唇瓣动了动,费力的吐出两个字: “中毒。” 看着慕昭昭虚弱的模样,脑海里全是他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他感觉自己就要爆炸了。 他尽量放平了语气: “在这里等我。” 他将慕昭昭放下,背靠大柳树坐好,将她身上的衣裳裹得紧了又紧,这才起身。 正午的阳光炽烈,火焰一般灼烤着人心,恐惧与战栗的因子在柯承锦与封如烟身上跳动着,在这个院子里已是无处不在。 柯承锦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上一秒还胜券在握、等着看慕昭昭被毁,下一秒局面就被扭转,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 他从未想过,夜无殇会亲自出马,只为了救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 他更未想过,夜无殇会为她杀人,并且杀得毫不犹豫。 可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别说夜无殇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就算知道,他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赶过来。 这当中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不,他已命在旦夕,哪里还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是御史的儿子,夜无殇一定不敢杀他,一定不敢! 他以为自己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护身符,哪成想,下一瞬,却只听见“呛”的一声,夜无殇那把滴着血的长剑,已然架在了他的颈上。 剑身反射着日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柯承锦的心随之一抖。 他承认,他怕了。 但此时他必须镇定,他要用那点镇定和笃定,让夜无殇放过他。 他故作镇定的垂眸看了一眼长剑,随后嘲讽地看向夜无殇: “王爷纡尊降贵亲自出马,英雄救丑,不会是真的爱上这个丑女了吧?” 呵,当初他不想放过慕昭昭,想用婚约拖着她。 是夜无殇亲自登门,硬是逼他与慕昭昭解除了婚约。 那日,也是夜无殇亲自把慕昭昭提上马背,与他同乘一匹马,这是史无前例的。 再后来,只要慕昭昭出行,都有他的人暗中保护。 如今,又是他带人亲自赶到,手刃了所有碰过慕昭昭的人。 难道夜无殇真的会对慕昭昭这个丑女动了心? 英雄救丑? 面对柯承锦的讽刺,夜无殇面无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只是那阴鸷的目光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的眼睛就像荒漠上的一匹孤狼,哪怕平日里看你一眼,那冷酷的目光都让人心惊胆战,何况现在噙着杀人的戾气,就像野兽出击前对猎物最后的凝视。 柯承锦话音落下,夜无殇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把剑往他的喉咙挪了一寸。 柯承锦喉咙一紧,连口水都不敢往下咽了,生怕喉结滑动之下就会割破咽喉。 他揣度着夜无殇的心思,仍是不相信他真敢杀他。 “王爷若是为了这个丑女杀我,可就坐实了你对她的心思了,王爷就不怕日后遭人耻笑?” 夜无殇仿佛没听到柯承锦的话,只是微动手腕,剑锋划破了柯承锦的皮肉,越割越深,仿佛杀鸡一样,鲜血滴滴嗒嗒的落下来。 疼! 是柯承锦的第一反应。 随之而来的对死亡的恐惧,才是最让人无法承受的。 慕昭昭看着夜无殇,也不禁为他担忧起来。 他不会真的杀了柯承锦吧? 他毕竟是柯从简唯一的儿子,若是杀了他,柯从简定不会善罢甘休,皇上那里他又该如何交代? 眼见那剑锋越割越深,慕昭昭的担忧也越来越重。 她不想欠夜无殇这么大的人情,她还不起。 虚弱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响起,她忍不住劝道: “王爷,柯御史乃朝廷重臣,他毕竟是柯御史唯一的儿子,若是杀了他,王爷如何向柯御史和皇上交代?” 慕昭昭所说,夜无殇会不知道吗? 可那柄长剑虽然握在夜无殇的手中,却已经不听使唤了。 夜无殇知道,这是他的理智在渐渐丧失的结果…… 虽然看着柯承锦,可他此刻眼前看到的,还是刚刚入院时的那一幕。 慕昭昭全身一丝不挂,原本的衣裳被撕得粉碎,散落在院中各处。 她雪白的颈子、瘦削的肩头、纤细的小腿、高耸的胸脯、窄小的腰肢……全身大片大片的风光,全都暴露在众人眼中。 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向来不愿流泪、不肯服输的她,该有多绝望无助,才会哭成个泪人? 他想,如果不杀了柯承锦,那个画面就会成为他的梦魇,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只有他可以欺负她,别人不可以,谁都不行! 他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周身似被一层浓重的黑雾包围,那黑雾越聚越多,就快要将周围炸得天崩地裂。 柯承锦还在回味着慕昭昭的话,仍然自负的认为夜无殇不敢杀他,竟然自信的冷笑起来: “戮幽王,慕昭昭说的对啊,为了一个丑女,与我父亲为敌,的确不……呃!” 后面的“不值得”,柯承锦永远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夜无殇手起剑落,快得让人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那柄长剑便已割断了柯承锦的喉咙。 暗红的血液似喷涌的新泉,染红了柯承锦雪白的衣襟,也染红了身边封如烟的身体,染红了慕昭昭的视线。 “不要!” 慕昭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的喊出这一句,却为时已晚。 夜无殇想杀的人,不会留他到明天。 哪怕知道他杀了柯承锦的后果,他还是杀了他。 看着倒下去的柯承锦,他面无表情,仿佛不过踩死了一只蚂蚁。 封如烟已经浑身瘫软,看着夜无殇,口中不断的喃喃求饶: “不要,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慕昭昭看着刚刚还龌龊不堪的那些人,如今已无一活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的死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夜无殇,他难道不知道杀了柯承锦的后果吗? 身为大周的王爷,他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不是讨厌她吗? 他对她不过是利用。 其实他只要救出她,让她能继续为阮娘子治病就好。 至于柯承锦,他完全没有必要杀了他。 可他却这么做了。 为了她。 值得吗? 夜无殇将剑插回剑鞘,带着满身的血腥味朝慕昭昭走来。 他在她面前蹲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只吐出两个字: “等我。” 慕昭昭望着他,心中千言万语,却又好像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时间,只有夏日轻微的风从两人之间穿过,耳边是柳叶的沙沙声。 夜无殇起身走进房内,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毯子。 他用那条毯子把慕昭昭裹得更紧了些,确定一丝不露,这才将她抱起,跨过那些人的尸体,往外走去。 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夜无殇的怀抱,永远让她安心。 哪怕他对她说过那么恶劣的话,哪怕他是个那么恶劣的人。 她依偎在他的胸膛,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像是木屑混着铁锈的味道,又好像是尘土的味道,还有笔墨纸砚的味道,更是金戈铁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