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昭在信上详述了她被绑架的全过程,是什么人绑架了她,目的是什么,最后又为什么要放了她,她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又打算做些什么,都在信上毫无遗漏的写了出来。 只在最后问道,金矿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都有谁知道金矿的具体位置。 季流年看完后,又不动声色的把信封好,恢复了原样,放在了贴身的位置。 他对金矿没有丝毫兴趣,之所以看这封信,只是因为害怕。 他害怕她会在信中提到夜无殇,提到她喜欢夜无殇,想要与他成婚…… 自从他的亲生妹妹死后,他就感觉自己的生活里,只有慕昭昭了。 他也不过比妹妹大了五岁,妹妹夭折的那年,他还未满十岁。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亲苗晴雪是剑圣的独生女儿,父亲季云台则是剑圣最得意的弟子。 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算是青梅竹马,一起生活,一起练剑,长大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亲。 成亲后,先后生下了他和妹妹,直到妹妹四岁时,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还算和谐幸福。 变故就发生在母亲救了那个男人之后。 也许是母亲从小到大见的男人太少了,她救了那个去赶考的书生后,很快便被他的书卷气吸引,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她时常背着父亲去跟那个书生幽会,听他吟诗,看他作画,享受他手把手的教她写字…… 她从小到大身边围绕的都是习武之人,这个书生让她感到新奇、神秘,一种迫切的向往之情油然而生。 尤其在已婚的前提下,这种偷偷的幽会给她白水一样的生活更是平添了几分浓烈的滋味儿,让她心跳加速,刺激不已。 很快,父亲便察觉了她的反常,进而发现了她与那个书生的私情。 书生年轻气盛,在父亲找上门时,他明知勾引有夫之妇不对,还肯向父亲道歉,却扬言已经无法跟母亲分开。 看得出来,他那时的确十分爱母亲,甚至在父亲拔出剑时挡在了母亲的身前,愿意与她一起死。 父亲那样爱母亲,怎么舍得伤害她? 母亲立刻提出了和离,父亲却不同意。 僵持之下,母亲开始明目张胆的与书生幽会,就为了逼父亲同意和离。 父亲用尽了各种办法,都留不住母亲的心。 后来,父亲干脆不回家,只把他和妹妹留给母亲。 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需要照顾,母亲至少还是爱孩子的,一定不会撇下他们不管。 父亲想用孩子牵制住母亲。 可惜,父亲错了,一个人的心早已不在,人真能留得住吗? 妹妹死的那日,母亲把他们留在家里,说她要出去买菜,让他照顾妹妹。 可是妹妹饿得直哭,要找母亲,母亲却一直不回来。 他没办法,只能哄着妹妹去找母亲。 妹妹喜欢海,他便带妹妹去海边,谁知一个海浪打来,扑倒了妹妹,迅速将她卷入了海里。 他想去救妹妹,可是怎么也抓不到她…… 天黑的时候,母亲终于回来了。 得知妹妹被海浪卷走,她崩溃了,哭得撕心裂肺。 他知道,母亲是真的难过。 可他就不难过吗? 他质问母亲,她去哪了,为什么那么久都不回来? 母亲像是恍然大悟,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反问他为什么带妹妹去海边,为什么不看好她,妹妹的死全是他造成的,全是他这个当哥哥的错! 后来,母亲就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他知道,母亲想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如此一来,她便能继续坚信她与书生的真爱没有错,妹妹的死也不是她偷情造成的。 季流年知道,他没有看好妹妹,可若不是母亲撇下他和妹妹去跟书生幽会,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 父亲说,母亲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吧,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妹妹的死不怪他,今后他们爷俩一起过。 没有了母亲的日子,父亲开始颓废。 他一边努力的抚养他长大,教他剑法,一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喝酒,喝到醉得不省人事,忘却一切烦恼。 那个时候的季流年,看似还有个父亲,却又好似孤身一人。 原本就少言寡语的他,更是整日没有一句话。 后来父亲把他送去了妙手神医的门下,与慕昭昭和景星河当起了同门师兄弟,只为了有人照顾他、陪伴他,也想改一改他那少言寡语的性子。 可他对医术根本不感兴趣,倒是整日叽里呱啦的慕昭昭,成了他最大的收获。 他们家的事,在烟溪村并不是什么秘密,也许是因为同情他,慕昭昭总是对他特别好。 她每天都带他回家吃饭,不仅照顾他的饮食,也照顾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细心、用心。 渐渐的,他开始依赖慕昭昭,没有慕昭昭在身边,他的生活里就仿佛少了一束阳光,沉闷得没有一丝生气。 这种依赖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相反,它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大到没有她不行。 他越来越懂事,懂得了男女之情,也越来越害怕,有一天慕昭昭会像母亲离开父亲那样,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幸好,他在神医师父的一本医书上,看到了一个能永远留住她的办法。 本命蛊。 用她的血喂养一只蛊虫,植入自己的血脉里,蛊虫会将他们两人的血融为一体,直至长成。 当蛊虫冲破他的掌心,她的人、她的心,就会永远属于他! 她不会像母亲那样见异思迁,无论爱或不爱,她都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需要她,没有她,他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他脱下了左手的手套,那条沿着血脉生长的红线,刚刚越过手掌根部。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它的生长好像变慢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它长成的那一天。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夜无殇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慕昭昭与季流年在客栈门口分别,一个往北,一个往南。 慕昭昭看向队伍前面、马背上高大的男人,朝霞的红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就像个刚刚下凡的神袛,神圣不可侵犯。 她朝他走去,她的人,她的心,从此都向他而去。 季流年调转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眸光渐渐冷冽下来。 没关系,就算她走得再远,最终也只会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