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拜见完高将军,正和高闻庭在院子里对弈。 再见林谦,高闻雁纵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她昨夜仔细想过,林谦还有用,现在不宜打草惊蛇,否则她真想一剑了结了他,以绝后患。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现在表情虽淡,好歹是将那厌恶之情压了下去。 庭中的两人相对而坐,棋艺都是如出一辙得烂,却你来我往的,下得十分起劲。 见高闻雁来了,林谦很是开心地起身相迎。 他生得白净,书生气又重,以往高闻雁总爱笑话他,说是活脱脱从话本里走出来的傻书生。 有一回,两人一起去茶楼听书,说的正是聊斋里的故事,于是高闻雁忍不住又拿这打趣他。 他问:“那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林谦巴巴地看着她,很是不解。 高闻雁却笑得没心没肺:“因为总会遇到妖怪啊。” 他听后,微微低下眉眼,苦道:“我知道,雁儿这是嫌我手无缚鸡之力。” 高闻雁一家子都是练武的,林谦平日里就常常可惜,自己只是个文人,和他们格格不入。 她本就是犯浑,故意逗他的,没想到林谦会这样解读。 于是她解释道:“我嫌甚?我还能让别人来保护我不成?你尽管躲我身后就好。” 林谦那时傻傻地望着她笑,与现下望着她的这幅蠢样子倒是一模一样。 她颇烦心地揉揉眉头,就是林谦这真挚的眼神,骗过了高家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定了婚约,埋下祸根。 这次,她不可能再被骗了。 “昨日去杏花楼,怎么没有见到你?” 林谦笑容一僵,脸上有些许迟疑,但见高闻雁直勾勾地盯着,他终是叹了口气。 “昨日一早,楚相就派人来接我去相府。” “前些日子,我不是领了个整理旧籍的事务?” “他便问我是否还习惯,又问是否有人刁难于我。他托我去寻一本古籍,我连忙回宫去给他找了,这才没去杏花楼。” 说完,林谦蔫蔫地补充道:“我怕你们不高兴,本不欲告诉你们的……” “古籍?什么古籍?”高闻雁问。 “是一本经书,叫《圆觉经礼忏略本》。” 林谦一副略微苦恼的样子,倒不似在说谎。 “我找了一日,《圆觉经大疏》倒是找到了几卷,这《圆觉经礼忏略本》却怎么也找不见。” 高闻庭以为林谦是和高家走得近,才被丞相如此为难,忍不住劝慰。 “若是那么容易,楚相便不用麻烦谦弟了。且放宽心,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我记得你对佛法也有些研究,无怪乎楚相找你。”高闻雁忽然道。 林谦不作他想,摸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 “研究算不上,略懂一二罢了。” 见他连话中话也听不出来,俨然一副傻书生模样,高闻雁眸色微暗。 若是不亲眼所见,她也不信这书生日后竟会变成豺狼。 感知到高闻雁今日的情绪不对,林谦正要问些什么,却见碧喜从外走来,凑到高闻雁耳边说了几句。 高闻雁点点头,当下便与他们告辞,于是林谦只好作罢。 楚序派来的人是从后门来的,倒也是个机灵的,只让人给她传了“应约而来”四个字,对谁都省事。 虽然碧喜对高家忠心耿耿,但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为好。 于是高闻雁迁了马,独自出发。 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楚序和林谦之间的事。 原来自她父亲回来的那一天起,楚序和林谦就有了联系。 她上一世未曾问,林谦自然也就没有说。 现在是帮忙找书,以后呢? 高闻雁不禁冷笑,林谦可真是找了棵大树。 知行领着高闻雁一路快骑,耗了两刻钟才赶到郊外。 高闻雁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废弃校场,杂草丛生,是荒废了许久的模样。 楚序坐在检阅台上,俨然已经等候多时。 这检阅台日晒雨淋的,早已破旧不堪,楚序只悠闲地往那一坐,仍旧是说不出的矜贵。 看见高闻雁来了,他微微抬头,被日光刺得眯了眯眼睛。 高闻雁着一袭黑衣,自远处驰骋而来,一人一马,英姿卓越,自信且从容。 她摘下幂篱,一把抹去额角的汗珠,忍不住抱怨。 “早就不兴幂篱了,何不给我备个浅露?” 幂篱冗长,她平日纵马潇洒惯了,一时不习惯多了个束缚。 而浅露既能遮脸,又不影响她行动,分明是个更好的选择。 “小将军英姿飒爽,即便挡了脸,孰人认不出小将军呢?” 高闻雁动作一僵,皱着眉头道:“闻雁惶恐!闻雁不过一介民女,何敢当这一声?” 说话间,又有汗珠顺着她脸庞而滑落,楚序掏出帕子递给她,话语轻轻。 “不想吗?” 她有一瞬的怔然,也不知是因为楚序递来的帕子,还是因为他那句话。 她淡淡地望向远处的箭靶,声音很轻,似是回话,又似说与自己听。 “我朝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手上触感轻柔,是楚序将帕子放入她手的中。 楚序微微笑道:“会有的。” 高闻雁自觉失言,连忙解释:“丞相误会,民女认为现下就很好!” 许是看穿她的客套,楚序并不接她的话,反而唤来知行,问楚盈为何迟迟未到。 这边话音刚落,就有马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烈日当空,楚盈素来畏热,这头方下马车,那头就唤人给她戴上了幂篱。 她不情不愿地朝检阅台走来,心情不大好,却又不敢向楚序发泄。 “舍妹骄纵,还请女郎多担待。” 楚盈略略施了一礼,温顺道:“有劳高姐姐了。” “妹妹不必多礼。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开始罢?” 一炷香后,高闻雁发现事情不对,这楚盈竟比自己想的还要“草包”! 她不理解,这上马怎么就学不会呢? 想当初,她无师自通,三两下就翻上去了。 “不对。” “再来。” “你别怕呀。” “有那么难吗?” 最后,已是咬牙切齿:“楚盈!” 楚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好似高闻雁再凶下去,她便要落泪了。 于是高闻雁忍不住叹息,一时不知是自己不适合当老师,还是楚盈不适合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