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萧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终于可以痛快的发泄出来。
于是,马车一路前行,萧珪就一路挨骂。但他始终没有还嘴。
直到萧嵩都已经骂累了,萧珪才赔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子,消消气。反正事已至此,你老人家就是把我骂得跳进了洛水大江,那也于事无补啊!”
“哎,你这个不肖子!”萧嵩摇头真叹,说道,“事先老夫千叮万嘱,你全都当作了耳旁风。九卿之职,那是多少王公大臣梦寢以求的上等美差,你却弃之如敝履。还有,武惠妃向圣人提出此请,也足见她对你的器重与和解之诚意。你竟当面拒绝,还驳斥于她!……换作我是寿王,我都要当场跳起来,大骂你这小子不识好歹了!”
萧珪说道:“老爷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武惠妃与寿王是有意和解。但是,事关我的一生之将来,我顾不了许多了,只能独断专行一次。还请老爷子,能够谅解。”
说罢,萧珪就对他叉手施了一礼。
萧嵩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老夫对你不满,只是一时之气,打过骂过也就罢了。关键在于,你现在要离开洛阳去往西域,时间长达半年。你若不与武惠妃及寿王达成和解再走,你就不怕,你的婚事再生变故吗?”
萧珪微微皱眉寻思了片刻,说道:“老爷子的意思是,我走后,他二人会从中作梗,破坏我的婚事?”
萧嵩冷冷的呵呵一笑,说道:“如果只是破坏你的婚事,倒也罢了,反正你也不想当什么驸马。但你离开京城脱离了圣人的庇护,他们想要害你性命,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小子,你就当真不怕吗?”
萧珪说道:“此一去,能害我性命的东西多了去,不怕再添一两样。话说回来,现在杀了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反倒是,我若能够取得一些成就,并在将来手握一些实在的权柄,对他们还将有所益处。”
萧嵩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的脑子,还算清醒。但是你的话,只是说对了一半。”
萧珪问道:“此话怎讲?”
萧嵩说道:“对武惠妃而言,你刚才这一番道理是能够说得通的。你与咸宜公主的婚约,是由圣人亲自拍板定下的。武惠妃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改变。她会接受现实,并且放眼于未来。就如同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那样,武惠妃的心中也会产生这样的念想。她会指望你好。因为你好了,咸宜公主就会好,这对寿王和盛王的将来,也会有所益处。”
萧珪点了点头,“老爷子说得没错。今日入宫,我确实感觉到了这一点。虽然武惠妃仍旧想要掌控于我,但她确实,表达出了一些和解的诚意。她也确实,希望我能越来越好。”
“但、是!”萧嵩突然话锋一转,并且抬手指着萧珪,说道,“寿王,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萧珪微微皱眉,沉默不语。
萧嵩说道:“寿王很聪明,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少年人,远不如他母亲那样理智。他明白所有的道理,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这一点,想必不用老夫多说吧?”
萧珪点了点头。
萧嵩再道:“从刚刚出宫时的表现来看,寿王仍是对你心存芥蒂。就算他现在还能够忍住,不对你发难。但你能保证,他能在长达半年的时间之内,一直都能忍住,不对你下手吗?”
萧珪摇了摇头,“我不能保证。”
萧嵩将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你必须要与寿王达成和解,再离开洛阳。否则,这将是一个重大隐患。它随时都有可能,害了你的性命!”
萧珪皱起了眉头,说道:“我与寿王达成和解的唯一办法,就是我把杨玉环找来,再重新交还他的手上。”
萧嵩说道:“那你就去找啊!”
萧珪摇头,“做不到的事情,我无法给出承诺。”
萧嵩拍着手掌,急道:“那你就答应他,去帮他找。缓兵之计,懂吗?你至少也要保证,在将来的半年之内,寿王不会出手害你!”
萧珪深思了片刻,说道:“老爷子,你容我再想一想。这件事情,我会妥善解决的。”
萧嵩竖起了两根手指,“别忘了,你只有两天时间。一定要抓紧!”
萧珪点头,“嗯,我知道。”
这时,马车已经快要走到天津桥。
萧嵩说道:“先送老夫回府。”
萧珪说道:“还是直接去我家里,老爷子再多住两天吧?”
萧嵩摆了摆手,“你这两天将会比较忙碌,老夫不便多做打扰。离府已有数日,老夫也该回家看看了。”
萧珪笑道:“老爷子的钓竿,不要了?”
“钓竿?”萧嵩一怔,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笑了,说道:“反正你也要离家许久,你的那几根抛竿,就借与老夫玩耍一阵吧?”
萧珪笑道:“别说借了。那些渔具,就全都送与老爷子吧!”
萧嵩大喜,“那你还得教我,如何制做线组和鱼食?”
“当然可以。”萧珪点点头,笑着说道,“但老爷子,也得帮我一个忙。”
萧嵩笑呵呵的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白做人情。说吧,何事?”
萧珪叉手拜了一礼,说道:“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烦请老爷子能够抽些时间,时常去我家里看一看,帮着打些照面。”
萧嵩睁大了眼睛,“你让老夫,给你看家?”
萧珪呵呵直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萧嵩哭笑不得,指着萧珪骂道:“臭小子,你好大的排面!竟敢让当朝一品大员,给你看家护院!”
萧珪说道:“哦,原来老爷子还是一品大员?”
萧嵩颇为得意的嘿嘿一笑,说道:“老夫虽然只剩一个尚书右丞的虚职了,但老夫的爵位还在。堂堂的一品徐国公,岂是你这等黄毛小儿可能驱使?”
萧珪也笑了,说道:“小子自然不敢驱使,堂堂的一品国公。但我家那个小湖里面,好像还有几尾大青鱼啊!”
萧嵩立刻睁大了眼睛,“真的?”
萧珪认真的点头,“草鱼也还有不少。那天郝廷玉割了一把青草扔在岸边,亲眼见到一群大草鱼,跑来抢食。小的,也有七八斤一条。”
萧嵩摸着胡须,眨了眨眼睛,“好吧,老夫考虑一下……”
萧珪暗笑不已。
到家之后,萧珪把秦洪叫来,伺候萧嵩去了客房歇息。他自己则是去了书房,把影殊叫了过来。
影殊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问道:“先生入宫纳彩,可还顺利?”
萧珪微笑点头,“一切都好。”
影殊大喜,连忙施礼下拜,“奴婢恭贺先生!”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影殊,先不提这些。我有话跟你讲,坐下吧!”
影殊应了一喏,在萧珪的大书案对面坐了下来,“先生有何吩咐?”
萧珪说道:“我要离家一段时间,出去寻找张果老。他老人家不亲自在场,我与咸宜公主的婚礼,都不好顺利举办。”
影殊点了点头,问道:“先生,要去很久吗?”
萧珪说道:“可能要几个月,甚至半年。”
影殊微微一怔,“这么久?”
萧珪点了点头,说道:“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家里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你了。”
影殊站起身来,郑重施礼下拜,“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