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伊州之后,每隔三十里就有一座官方驿站。每个驿站都可以为往来公干的大唐官员,提供免费的住宿和餐饮招待。萧珪一行人终于不用再承受风餐露宿之苦,没有了食物饮水缺短之忧,更加不必担心遭遇沙尘暴或被马匪袭击。
这一趟回家的旅途,走得安稳且舒适。
但是所有人都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停的回忆甚至怀念,来时之路的艰辛与苦难。虎牙甚至嚷嚷着,想去南面的大漠之中,再看一眼那口埋藏在沙堆里的深井。尽管她又被人取笑为“深井病”,虎牙也满不在乎的反复说起此事。
其实萧珪也未能例外。这一年在西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最令他记忆深刻的,却是那些艰难与困苦的时刻。比如虎牙说的那一口深井,比如四面楚歌的拨换城,再比如碎叶牢里的酸臭饭菜。
这不禁让萧珪觉得,人真是很容易犯贱的生物。有关欢乐和愉快的记忆,总是那么容易夭折;真正能够让人刻苦铭心的,却是那些挥之不去的痛苦和灾难。
在一路的轻松愉快和忆苦思甜的双重陪伴之下,萧珪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蒲昌驿。这一次他们不用和那些旅人一起,花费重金挤到猪圈一样的逆旅客舍中了。驿站的骑卒早已先行一步前来给了通知,蒲昌驿为了迎接钦差大臣的到来,早已提前准备多日。
萧珪等人在此吃饱喝足养好了精神,然后挥一挥手,告别了他们在西域的最后一站,向着大唐九州进发而去。
启程之后没多久,严文胜来问萧珪,我们是走阳关还是走玉门关?
萧珪说,随意,都行。
严文胜嘿嘿直笑。
萧珪看他这副傻样,说道:“你想去阳关,看一看三层楼吗?”
严文胜直点头,说道:“我听薛公子他们说起三层楼,好像很是不错,因此有些好奇想去看一看。”
萧珪淡然一笑,却道:“我们走玉门关。”
严文胜当场一愣。
萧珪说道:“我们这一路回来,已经十分打眼。我不想再去阳关招摇。”
严文胜思考了一阵,说道:“看来,是我思虑欠妥了。万一先生带着我们一起驾临三层楼,势必引来无数目光,曹源山的真实身份就有可能公然暴露。这不大不小,也是一个麻烦。”
萧珪说道:“入关之后,盯着我们的眼睛只会越来越多。你去叮嘱大家,务必谨言慎行。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严文胜郑重应喏,立刻就去传话了。
萧珪暗吁了一口气,心想关内关外,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关外充斥着混乱与凶险,却能让人感觉到自由的存在;关内繁华似锦一片祥和,但每个人的头上,都牢牢的套着一个无形的枷锁。
有所得总会有所失,上天待人确实公平。
两天以后,萧珪等人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古老的雄关。它像一头亘古巨兽那样俯卧在黄沙与蓝天的接壤之处,沉默而强大,令人望而敬畏。&#24378&#29306&#32&#32&#35835&#29306
玉门关,到了。
萧珪等人一步一步的朝着玉门关走去。只要一脚踏入这座雄关之内,便是真正来到了大唐境内。奇怪的是,没人欢呼雀跃,所有人都出奇的沉默。
萧珪说道:“怎么,眼看就要回到大唐了,你们还不高兴?”
严文胜等人纷纷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说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何不高兴,但偏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虎牙抱着她的小猫轻轻拍抚,说道:“好像白小虎,都有一点紧张和不安呢!”
严文胜说道:“它只是一只猫,它懂什么!”
虎牙争辩道:“你胡说,它懂的事可多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它也心情不好!”
严文胜问道:“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虎牙摇头,“不知道!”
严文胜笑了起来,“莫不是,深井病又在发作了?”
虎牙怒气森森的扔给他一个字,“滚!”
大家都被逗笑了。
萧珪说道:“虎牙,你难道还有一点舍不得离开西域了?”
虎牙眨巴着眼睛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突然点了点头,“先生,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
萧珪说道:“那要不,你就留下吧,别走了。”这候 章汜
虎牙突然大声叫道:“那不行!我必须回去!”
“为什么?”萧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