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泰十四年冬,年关将至,金陵城又一次迎来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掩住了金陵城的屋檐与路面,却掩不住城中热闹与繁华。 城南有一处宅院,主家姓陈,故为陈宅。恰逢冬雪暂停,此时的陈宅好一番热闹。前厅中下人各自忙碌为老爷宴请友人做准备,后院内眷也在为年关打算。 庭院中湖石山子、小池一泓皆被雪覆,唯有园中红梅盛开。树下一个少女正伸手折梅,荔枝红披风令少女愈发显眼。远远一看,柳叶苍眉,好似春山两座,薄薄施朱,宛若天边红霞。 “姑娘,院中实在太冷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一名丫鬟上前接过了梅花枝。 “这就好,原本想多摘些给父亲、母亲和哥哥,现下看来怕是没哥哥的份了!”少女转过头来,一旁的丫鬟拿上折下的红梅,二人一起回了房内。 “绿雁,你下去吧,我歇会儿,半个时辰后再唤我。”待丫鬟退下后,少女解开披风倚在了床上,望着头顶的紫纱帐幔,少女双眼放空,思绪开始飘散…… 她本名也是陈溪禾,大三时城市内涝严重,她意外踩到了漏电的广告牌,醒来时便成了这大庆朝陈家的小婴儿,一晃便是十六载。想着前世的种种,陈溪禾慢慢睡了过去…… “姑娘,该起了。”绿雁俯身上前掀开了帷帐。陈溪禾回过神来穿戴整齐,拿上红梅就走。内院算不得大,因陈父只是一个七品的编修,加之朝廷对屋宅的等级有要求,所以是个三进院子。父亲和母亲宋氏屋子离她的屋子也不算远,一会儿就到了。宋氏出自江南书香门第,身形小巧,肤色白皙,气质温婉,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三十多的妇人。 见陈溪禾进屋,宋氏笑着上前:“禾儿,这天气严寒,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再来!”随后伸手掸落陈溪禾身上的雪。 “娘,我这不是给您和爹送梅花来,给屋子里添些颜色么。”陈溪禾说完便嘱咐丫鬟将花觚找出来插了进去。旁边一位脸蛋较圆的丫鬟凑上前去:“姑娘真是孝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老爷和夫人!” “姑娘孝顺,你这丫头嘴也甜,这红梅我很喜欢,冬日里的白雪红梅颇有意境,就是院子里太冷了,受不住,这会儿你给摘回来了,正好了!”宋氏摆弄着梅花突然想起一事,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你父亲今晚宴请友人,按理你哥哥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少爷!”只见外间走进来一个翩翩少年。 陈疏安进屋时看见陈溪禾也很是高兴。“娘,教谕与儿子说了些关于乡试章程,耽搁了。我见过爹爹后就来您这儿了,真巧,妹妹也在啊。”陈疏安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暖炉,望着母女二人笑了笑,屋内的丫鬟悄悄瞥了一眼,低下头后就是一阵羞怯。每次看见小丫鬟对着兄长的痴态,陈溪禾都会在一旁暗暗感叹一声:蓝颜祸水啊! 陈溪禾歪着头冲陈疏安道:“哥哥,我摘了些红梅供我们赏玩,但是这量着实有限,便只好委屈你喽!” 见妹妹语气间的调侃,陈疏安失笑出声:“禾儿,你真是,难不成兄长会跟你抢几只红梅?” “知道你不会生气,你怎么会生我的气呢!”陈溪禾上前拉住陈疏安的袖子,声音听着委屈,面上却分毫不见委屈。 宋氏:“好了,你们俩皮猴别再闹了,今晚你们父亲的宴上安儿要多上些心,知道吗?”转过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禾儿,母亲邀了些友人,明日便跟母亲一起迎她们。” 陈溪禾手中拨弄着红梅,一听这话便转过头来:“知道了母亲!”转过头又朝陈疏安做出一副得瑟模样。 正当母子三人其乐融融时,屋外传来了仆从问安的声音。只见一个有着美髯的中年男子跨进了屋内。见这人进来,陈氏兄妹二人上前一步:“父亲。” 原来这便是陈父陈宇。陈父看过兄妹二人之后走向宋氏:“夫人,在与孩子们说什么呢!”拉过宋氏的手,手中略有凉意的触感让陈宇皱了皱眉:“夫人怎的不多添些衣物,受了凉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当着两个孩子面宋氏有些害羞,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抽出手飞速看了兄妹二人一眼。可兄妹二人早已司空见惯了。夫妻二人的情深意切,让陈溪禾羡慕。在这个朝代,能找到一个知心人实属不易,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已经是一种幸运。而且想要活着就得遵守这个时代的法则,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出路。 “爹、娘,我和哥哥就先回去了。”陈溪禾对陈疏安眨了眨眼睛后后便转身跑开,接着陈疏安也退出去紧跟了上去。 几步之后便到了廊外。廊外的竹子吱呀作响,时不时滑下些许积雪。陈疏安接过了丫鬟手中的伞替陈溪禾撑着。“禾儿,慢些走,路滑都很。还有明日的小宴你要仔细些,多和娘学些东西总是好的,日后也好用对这些。”犹豫了一下,他继续说:“若是有人又惹你不开心,不要放在心上,告诉哥哥,哥哥会和他们理论!” 陈溪禾撇了撇嘴:“我知道的,况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谁把我惹急了,给她好看。”说完作势将脚往前一踹。 “好了好了,哥哥知道你厉害,安生点吧!” 陈溪禾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了些许揶揄:“想来哥哥一年后也就及冠了,该给禾儿找个嫂嫂了,明日来的多是女眷,要不我为哥哥相看相看?” 这一下可把陈疏安弄了个面红耳赤,有些羞涩又有些无奈:“禾儿,为兄怎不知你何时如此……如此调皮,都知道拿兄长玩笑。”见到陈疏安对待这个问题的反应,陈溪禾笑弯了腰,这还是二人长大后她第一次见到陈疏安如此窘迫呢! 陈溪禾掩住了嘴角却仍遮不住口中发出的轻笑。陈疏安被笑得更加羞恼,顾不上君子仪态伸手就要敲打陈溪禾的脑袋,却是几次都被陈溪禾躲了过去。 兄妹二人一路笑闹着穿过园子往住所走去,留下的是雪中的密密麻麻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