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今日一早雪便停了。陈溪禾穿着绢制的夹棉长袄,在后院门外和周婆子一起等着,阿云急步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她们头一句就是:“对不住了,我刚刚肚子有些不舒服!” 周婆子上前看了看阿云的脸色,瞧着无大碍的样子就不多说什么了,挥了挥手,带着陈溪禾二人上了外出的马车。 今天是宅子里头少有的丫头可以出门的日子,听王管事说,大概是这两天孙隆去了京城的宫里。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出后巷,一路上,阿云不停的悄悄将帘子掀起来,周婆子呵斥了一两次之后就干脆闭眼不看了。 距离陈溪禾夜探书房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她都安然无恙,巧燕也在养伤,至少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 捏了捏袖中的拓印,陈溪禾微微低下了头,睫毛轻轻颤抖,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必须要找机会与周婆子她们分开,找到能分辨这种锁的人。 马车驶过熙攘的人群,停在了南市街与北市街的交界处。车马与路边行人摩肩接踵,着实挤的很,而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各种布制或木制的广告牌林林总总,这就是金陵的繁华。周婆子先带着二人在斗门桥买了些果子,之后打算前往三牌楼。 陈溪禾心不在焉地陪着周婆子她们走了一截,看见路边有个货郎的绢花很是好看,拉着阿云上去问价。几番讨价还价之后陈溪禾决定买了,伸手掏钱的时候却掏了个空,慌乱的摸着自己的腰部:“我钱袋掉哪里去了?里面可还剩着些呢!” “什么?钱袋掉了?会不会是被毛贼给偷了?”阿云在一旁大惊,忙伸手过来摸陈溪禾的腰,动作大了些,引来路边的人看了过来。 “干什么!大街上拉扯,像什么样子!”周婆子一声呵斥,吓得阿云的手又缩了回去。 过来看了陈溪禾一眼,瞧着她确实不像作伪,周婆子才开口道:“回去找找,一刻钟后去重泽楼下等我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会尽快回来的!”陈溪禾感激地看向周婆子,转过身向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离开了的陈溪禾在装模作样的找了一小段路,确定没有人后朝着南市街走去。 “画脂杭粉明香宫皂”那牌子上是这样写的,显然这是个脂粉香皂铺子。东西卖的都不贵,但种类多,样式新奇,城中女子大都买过这家店脂粉。 陈溪禾快步走了进去,柜台上的伙计看到她时也吓了一跳,忙迎上前去。 “陈姑娘,您这段日子是去哪里了?掌柜的都急了!怎么找你都找不到。”伙计嘴皮子很快,边讲着边带着她往里头走。 走到里间,陈溪禾一撩帘子走进去,里头的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乍一看到陈溪禾呆了呆,接着就是满脸喜色:“陈姑娘,你还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王叔,我好好的,只不过家里遭了难,我现在已经是奴身了,目前在孙府做事。”陈溪禾很感动,但也只好实话实说,“今天我来这儿有事求您帮忙,但我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 王掌柜有些无奈道:“你这话说的,我这铺子活起来全靠你的点子,说这话见外了!前些日子听说有几家出了事,没曾想是姑娘你家。你这……唉……” 陈溪禾顿了顿,说:“你帮我看看这锁的样式,能知道它的钥匙是什么型制的吗?”她把从袖中取出来的拓印和画好的样式递给周掌柜。 王掌柜仔细看了看,想了想道:“这锁本是普通的广式锁,平日里也常见,只不过这把是京造锁,钥匙上应该有刻字……”周掌柜仔细嘱咐着,也不问什么缘由。 陈溪禾细细听着,望着絮絮叨叨的王掌柜,心里软成了一团。 “王叔,谢谢你!我在别人宅子里头,也不便给您写信…” 还没有说完,陈溪禾就被王掌柜给打断了:“信?哎呀!我想起来了,有人也不知是怎么打听到这儿的,在这给你放了封信,来,我给你找出来!” 不一会儿,王掌柜从一个小箱子里头拿出来一封信,看着还有些厚。 信?谁会给自己写信?还往这儿寄?来不及多思,陈溪禾必须得走了,她想了想将信藏在了腰间。 “王叔,我得走了,真的很感谢您!我下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您自己要保重身体!”陈溪禾有些哽咽,但还是强忍住眼泪,转身快步离开了铺子。 陈溪禾将钱袋抹上了些灰,拿在手中,朝着重泽楼跑去。 待陈溪禾到时,发现二人都在等她了。 “找到了吗,小禾?”阿云挤到她身边,一低头就看见了陈溪禾手里脏兮兮的钱袋,“真找回来了?” “嗯!在墙角找到的,得亏这布料不显眼,否则应该被人捡走了。”陈溪禾状似受惊的拍了拍胸口。 周婆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陈溪禾也只得硬着头皮回望过去,好在周婆子只看了看,并未多说。 一行人各自买了些东西,乘着马车就回去了。 孙隆不在府中,陈溪禾没办法书房里,只能听婆子安排到别处顶差事。下了值趁着阿云未回,陈溪禾把信拿了出来。 里头还分着两份,仔细一看上面的是一封信,署名宋文杰。 是舅舅! 展信佳,见字如晤。 信已收到,信中所说之事,舅舅已安排妥当。汝父兄有人看送,性命无忧。吾妹文英现处苏州,吾将往,勿忧。寒风吹沼,春分难沐,忽牵。汝独处金陵,定要珍重万分,且汝父兄之困难解,勿妄动。附少许银两,望解一时之急。 诸不具陈,谨申微意。 纸张泛黄,墨香尚存,陈溪禾闻了闻,莫名的感到安心。这是家中遭难后她收到的最好消息。舅舅是真的有办法,居然知道那脂粉铺子与她有关,且字里行间是那么温暖,让她湿了眼眶。 宋文杰给的银钱虽不多,可在关键时却是要用得上的。陈溪禾擦干了眼泪,将银钱藏起来。 “小禾!”阿云在外头喊,“出来帮帮我,这水我提不动了!” “好!马上来!”陈溪禾把信放在了枕头底下,打算明天没人的时候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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