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才刚升上村东头的桐树梢，沈知欢尖着耳朵听了一会隔壁屋子的动静，确定李秋华和小卫东都睡熟了，踮起脚尖溜出了门。 借着微弱的月光，沈知欢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到了约定地点。 扫了眼不远处一个个小土堆似的荒坟，沈知欢心里莫名有些发怵。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过以前看过的各种恐怖、惊悚的画面。 如果是以前，沈知欢一定会告诉自己，那是封建迷信，欺骗无知妇孺的鬼把戏。 可现在…… 她自个儿不就是一个典型的封建迷信产物吗？！ 想到这，沈知欢一拍脑门，瞬间有了底气。 都是老中医，还怕他们给她整什么偏方。 警惕的环视了一圈，确定四周没有喘气的偷窥，沈知欢麻溜的将给秦斌准备的那十来筐子水果移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沈知欢随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静静的等着秦斌给她送钱来。 就在沈知欢等得快睡着的时候，林子旁的道路尽头响起了“吱嘎吱嘎”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两个奋力蹬着三轮车的高大身影闯入了沈知欢的视线。 月光虽然微弱，但也足以让视力2.0的沈知欢瞧清来人。 “怎么才来？”沈知欢打着哈欠看着来人。 “大姐，川城距离双沙镇二三十来公里，我们骑的是三轮车，又不是开的四个轱辘的。”秦斌的小跟班黄小二小声道。 “东西都备齐了吗？”秦斌警觉的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视线掠过荒坟堆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小瘦丫头，个子小小的，胆子倒是挺肥！ “齐了！”沈知欢朝着放筐子的树下努了努嘴。 秦斌大步来到树下，从兜里摸出手电筒，挨筐检查。 沈知欢也跟了过去，“按你要求，荔枝七十斤，葡萄、哈密瓜、车厘子各五十斤，苹果、李子、桃子、杏子各一百斤。” “不错！不错！”秦斌看着眼前仿佛还沾染着露水的新鲜果子，满意的点头。 一筐筐检查完，秦斌朝黄小二使了个眼色，瞬间会意的黄小二麻利的开始装车，秦斌则从兜里掏出一摞大团结数了起来。 整整四十六张大团结。 厚厚的一大摞。 “你不数数？”秦斌看着数也没数，直接就将那摞大团结放进衣兜的沈知欢，眼睛里多少有些震惊。 四十六张大团结…… 在川城都能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这小瘦丫头居然一脸的不在乎，仿佛那一大摞不是大团结，而是一摞无足轻重的草纸。 “你，我信得过。”沈知欢咧嘴一笑，一口小牙白森森的。 “信得过？小丫头，以后做事还是多长个心眼好，这世道，可不是谁都是好人。”秦斌叹笑着摇头。 这荒山野岭的，也就是他。 要是遇到心思不正的，丢东西都是小的，搞不好命都得搁这。 “我说，我会相面，你信吗？”沈知欢玩味的挑了挑眉。 “相面？”秦斌嗤笑一声，“你会不会相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运气挺好。” “我也这么觉得。”沈知欢点头。 白捡了一条命，可不就是运气好。 “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些。”虽然知道不远处肯定有人接应她，秦斌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沈知欢朝着二人挥了挥手，转身钻进了林子深处。 “五爷，你说这丫头什么门路啊？能搞来这么多新鲜的果子。”黄小二搬完最后一筐水果，擦着额头的汗道。 “赚钱，不问出处，这点道理不懂？！”秦斌抬手照着黄小二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这年头，甭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五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瞎问了。”黄小二脚下一个趔趄，揉着后脑勺讨饶。 “走了，在这墨迹等天亮？”秦斌照着黄小二的屁股又是一脚。 黄小二哪敢再耽搁，飞快的跨上前面那辆三轮车…… . 这边，抱着who怕who心理的沈知欢直接舍弃了大道，踩着乱坟堆里的杂草抄小路回了家。 累瘫了的沈知欢在度假村半山腰的值班休息室里随便洗了洗便跳上了架子床。 第二天一大早，沈知欢是被磐石村罢工了近一个月的广播吵醒的。 院子里，李秋华和小卫东快速将碗里最后一口野菜汤划拉进嘴里，嘴一抹，拿起工具就出了门。 头晕脑胀的沈知欢迷迷瞪瞪看了眼窗外不甚明亮的天色，翻了个身，又呼呼睡了过去。 李秋华和小卫东到集合点的时候，集合点已经挨挨挤挤站满了人。 “李秋华，你今天挑猪粪。”看到李秋华来了，徐有财耷拉着的眼皮轻轻掀了一下。 “挑粪？”李秋华皱眉。 挑粪这种重活通常不都是男人干的吗？ “怎么？不乐意？”徐有才眼一瞪，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几个度。 “李秋华同志，你这思想很有问题啊！咱们是贫下中农，绝不能掉进资本主义的陷阱里去，咱们要发扬贫下中农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可不能贪生怕死、贪图享乐。” 徐有财义正言辞的声音让闹哄哄的集合点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唠着各种闲嗑的村民都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这年头，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娱乐…… 除了晚上拉灯后男女那点事，就只有东家长西家短了。 发现这边有好戏看，哪还顾得上其他，皆瞪大眼睛瞧着，唯恐漏点了什么重要细节。 “挑粪这活是累，可工分也高啊！今年才过半，你家已经欠生产队好几十斤杂粮面了，怎么？你还想一直欠下去？”见众人注意到这边，徐有财放软了语气，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 “再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下去，到年底你家还想不想分粮食了？” “我去！”想到家里快见底的杂粮面，李秋华脸色刷的一下子煞白。 “今天你把那些猪粪全挑了，我也给你按两倍算，二十个工分。”徐有财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 在磐石村这个地界，谁敢欺负他的宝贝闺女，他就敢让谁累掉一层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