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一时静谧,玉琭心头又活泛起来,眼下暂时抛开了规矩她也稍稍大胆了些,去直视康熙爷那近在咫尺的脸。 还别说,康熙爷还真挺耐看,尤其是闭上那张略不饶人的嘴之后瞧着可讨喜多了。 高鼻梁、丹凤眼,认真思考时总微微抿着些薄唇,平日里锦衣玉食地养着,皮肤也不错,也是这会子才叫人看出十分年轻来,平日里这人总板着脸,或是端着皇帝的架子,叫人着实不敢直视,更不敢轻视。 也不知是她想得入神忘却了时间,还是康熙爷看得时候真是不短了,待玉琭胳膊都微微发酸了,康熙爷这才收回手来了一句。 “你只怕是叫人给骗了,朕虽不懂看相之法,可只这么一会子你肚子叫了三次,这可不像是吃喝不愁的。” 康熙爷这话一说,玉琭一张脸腾地就红透了,她怎么不知自个儿肚子叫了,虽是有些饿了,可还不至于这样失态的。 正要恼羞成怒的去反驳康熙爷,偏拘着规矩又不敢多说什么,玉琭只得气鼓鼓的,直叫康熙爷瞧着小丫头那张脸儿像是正月十五的红灯笼似的,着实可爱得紧。 含着促狭,康熙爷起身寻了一碟子甜口的点心递给玉琭,还亲自给小丫头盛了一碗热粥。 “你有没有福不打紧,朕给你福气便是了,快快的用吧,就是梁九功也从没饿着肚子来伺候朕的。” 谁稀罕你给的福气啊! 玉琭心中呐喊,明知道康熙爷这是逗她呢,她不能生气不说,还得做出十足感恩的样子来,真真憋屈极了。 如此拜谢了,玉琭便麻溜儿去一边儿用膳了,她是气康熙爷逗她不假,可跟眼前的吃食无冤无仇的,便也不委屈自个儿,不消得她伺候用膳,她也乐得自在。 一时间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可康熙爷的心情却还高昂着,自个儿用着眼前的膳,余光却怎么都从那小丫头身上移不开,想着刚刚小丫头那不情不愿的样儿,他可从没见过谁在他跟前儿如此性情呢。 然康熙爷笑着笑着又是忍不住叹,难得玉琭还能在严苛的宫规下保持着一分自在鲜活,且瞧她那小手心子上的茧子,小指尖儿上受伤后的淤血,便知道她眼下的开朗是如何难得了。 小丫头以前还饿晕过,太医说她被下头的管事嬷嬷责打,背上险些没块儿好皮,就这还信那街边算命的坑骗之词,信自己是个有福的,真真是个傻的,也真真叫人心疼。 又见玉琭对着盘点心便吃得心满意足,似是满脸幸福傻乎乎的笑,康熙爷心里便更不是滋味儿了,末了收拾都没叫玉琭动手,只叫魏珠带人忙活。 吃了消食的茶,康熙爷又看了会儿下头人送上来的战报,时候便也很是不早了,康熙爷叫玉琭铺了床,今儿他便同太子歇在一处。 平日里被人伺候惯了,以至于康熙爷都叫玉琭伺候着躺好了,这才想起来小丫头似还没什么着落。 阿哥所住处不少,只是眼下在这儿的主子不少,太皇太后、太后和惠贵人俱在,身边儿的奴才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个,再加之太医需得同女眷隔开,还得煎药研制方子,便占了十之有三的地方,他今儿又带着梁九功同一帮子人进来了,阿哥所便显得十分拥挤了。 偏玉琭今儿各处忙活,生怕自个儿过了病气,也不能同太皇太后的人同住,康熙爷便不知她如何安置自个儿了,见小丫头正要请了魏珠来守夜,康熙爷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可有地方歇息?” 玉琭微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也是听了康熙爷这话才想起来自个儿没地方去的,今儿光顾着忙活着,将各处都打点利索却是忘了自个儿了。 “奴婢一会儿去给嬷嬷守夜也使得,总归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奴婢哪儿都能歇的。” 这话倒不是玉琭客气,更不是在康熙爷跟前儿扮可怜,乃是实打实的真话,这一天下来她真是累极了,但凡给她一块儿能躺的地方她就能倒头睡过去,若不是眼下天凉了,玉琭还想着睡廊下呢,如此也不打搅嬷嬷歇息了。 可康熙爷不这么想,只当小丫头是借口去嬷嬷那儿,实则心头正没主意着,他先前还正心疼着呢,这会子岂能见小丫头连个去处也无,当即替玉琭寻了些借口留下。 “嬷嬷歇得早,这会子已然夜半了,你去了定然会打搅嬷嬷,若嬷嬷再病只怕皇玛玛更是放心不下。” “不若你留下伺候太子,太子夜里还得用药,定是少不得闹腾,魏珠手笨脚笨的只怕伺候不好,这样吧,魏珠在里间儿守夜,你便在外间歇息,届时不论伺候茶水还是迎送太医皆是方便。” 康熙爷都这般说了,玉琭若是推辞便不识抬举了,虽是不知康熙爷这会儿怎得这样好心,可到底不是近身伺候,还隔着一道子屏风,便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之说,玉琭便只管利索谢恩,如此也省得她再出去跑一遭了,这会子又起风了,外头怪冷的。 见康熙爷已然在酝酿睡意了,玉琭和魏珠便也紧忙稍作梳洗,拿了铺盖安置下来。 魏珠也是个十足客气好心的,还将里间儿的贵妃榻搬去外间给玉琭躺,被褥也挑厚实的给,玉琭紧忙又是好一番谢,全然不知这是康熙爷的授意,只当是这小太监心好,不免好一番的谢。 如此倒是叫里头躺着的康熙爷心里不是滋味儿,怎么他给的关切全叫别人领了好。 不过这情绪只是闪过一瞬罢了,康熙爷自认做这些多余的事儿尽是出于怜悯,也不求小丫头多感激他,如此便也不计较什么了。 到底是累了,没一会子屋里几人便都各自睡熟了去,这个时辰阿哥所也难得安稳了下来,然后宫中隐约哭声迭起,想来又是不安宁的一夜。 “万岁爷,不好了!长生阿哥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