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的一瞬间,宋煜和马旭二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从未想到,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眼神。
但再回想昨夜在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那如同人间炼狱的场景,皆是出自她的一手策划;甚至,当薛献已经要带领残部逃离战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庆幸欢呼的时候,她仍然不依不饶的让代俊良率军出击,追杀那些慌乱逃窜的陇西军,也可见此人的心性之凶悍,不输男儿。
马旭一时间被她看得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煜到底更沉稳一些,壮起胆子冷冷道:“将军夫人,我们尊称你这一声夫人,只是因为你的身份,但在军中,从来没有将军夫人说话的份!”
“……”
“我要走,你们谁敢留!”
说完一挥手,他身后的两个亲卫立刻上前,而穆先和聂冲带着人竟也寸步不让,眼看着两边剑拔弩张,就要动起手来。
宋煜怒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聂冲和穆先都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穆先,在聂冲赶回到官署,跟他大致说明了一些情况之后,他的愤怒几乎令他丧失理智,恨不得立刻冲到城楼上去将一些人碎尸万段,还是聂冲和程桥一道劝下了他,即便如此,此刻面对眼前这个人,他的眼中仍然满是愤怒,甚至握紧的拳头都止不住的发出格格声响。
就在这时,一旁响起了商如意平静的声音:“宋大人的话,有理。”
“……”
“我身为将军夫人,的确没有在军中说话的资格。”
“……”
“但我要说的,也不是军中事务——比如,刚刚有人在战场上怯懦畏战,临阵脱逃,这些事,都不归我管,”
这一番话,字字如针,扎在了马宋二人的心上。
尤其是马旭,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之前是他一直要出城作战,哪怕今天领着水车队伍出去,也不停的叫嚣着要与薛献的人马对阵,但刚刚在战场上,一对上薛献,他立刻就被吓破了胆,连一招都未能扛过便逃回了扶风。
宋煜,也是在城头弓箭手的掩护下,才逃窜回城。
不管他们两人如何的嘴硬,又在军中有何等的官位和身份,可身为军人,战功和战场上的表现才是心里的底气,此刻,当商如意一说起“怯懦畏战,临阵脱逃”这八个字,两个人的心顿时就虚了。
气势上,也立刻低了一截。
眼看他们安静下来,商如意冷冷一笑,又接着道:“我要说的,恰好是宋大人你说的。”
“我?”
宋煜一怔,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商如意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字道:“有人,要造反!”
一听这话,旁边的代俊良和殷长岳都大吃一惊,尤其是殷长岳,他身为监军,要监察军中一切事务,如果真如商如意所说,有人要造反,那自然是他的责任。
于是他立刻上前一步:“夫人,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是谁,要造反?又做了什么?”
商如意道:“殷大人,在两军对阵之际,有人谋害朝廷命官,想要放火烧死我的夫君,这,是不是造反!”
一听这话,殷长岳的脸色也变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马宋二人一眼,但想了想,又说道:“夫人是说,那天的大火?可那天,夫人不是也说,那是意外吗?”
商如意平静的道:“我的确,说过那话。”
“那——”
“不过,那只是我的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不错。因为我这个人是受不得委屈的,有冤屈一定要诉。只是当时——我的婢女闯出火场,却没能见到放火的人,查找那些加了钩藤的药材,也都被烧掉了。大人应该知道,一件案子要定论,需得证词证物证人,但当时的情况是,这三样东西,我一样都没有。”
“……”
“既然证据都被湮灭,那我就只能通过自己的手法——报仇!”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如刀,冷冷的看向了宋煜。
而这一刻,宋煜只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这才突然想到,刚刚在城门外,他几乎快要被薛献的人马追上,城楼上那些弓箭手在拼命的为他射箭击落敌军,寻得一丝生机的时候,那两支突然射到他面前,几乎令他的马匹无路可走的箭。
原来这就是——报仇!
当时万箭齐发,谁都看不出那几支箭是谁射出的,而且,她甚至不是直接射中自己,那还会留下线索,她是阻拦自己的马进城。
只要当时,她再射出一箭,自己的马前进不了,就会被薛献的人追上。
那样的话,自己不仅是死,而且会死得凄惨无比!
而她,则是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