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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曲终收拨当心画(1 / 1)

又一日东升西落,长安城中灯明永昼,人潮如水,川流不息,诸事繁杂的右扶风府里,也少不得心里肺里邪火肆溢一阵。 那首忽而惯耳的诡异歌谣,直接将碎尸案背后主使指向了临海王府,裴行嗣向来不惧任何权色,更是连夜加紧了对所有坞台仆役的严刑拷问,亲自通宵整理,用朱笔勾勒出事关临海王府的证词,那一旁看戏的贺常洵自然是津津乐道。 周宜水回到府里也是跟着打听消息,首先不请自来的郭子坤,趁外出办事还不忘讨教一番歌谣之事应对之法。 直呼,“我是谁都不想得罪,全让裴行嗣去审,现在可好了,裴行嗣他正琢磨着去要我右扶风府去临海王府拿人,我这带着兵去,不是明摆着跟临海王对打吗?!” 抱怨过后还不忘呸一句,“谁传的这破歌谣,是成心折磨我呢。” 其实这个问题周宜水也不明白,原以为是媞祯为了加剧形势,倒逼裴行嗣速破碎尸一案,但凭媞祯那副愁态,就知的确另有其人。 只是他也不明白,还有谁会对临海王这般虎视眈眈呢。 想到这里,周宜水的脸上浮起一个完美的微笑,“若是此案当真牵扯甚广,不如你去请裴行嗣向廷尉司求援,毕竟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府再得力,也不如廷尉司直属天子辇毂,权大力粗呐,就算是你右扶风府定案不是也得上交廷尉司二审,迟早的事。” 二府合查,这是鲜少而有的场面,对于临海王府更是重拳一击,不过稍稍过去两天,坞台碎尸案就有了进展。 有一个自称是临海王府姬妾陶望青的妹妹陶都,手持一份血书前来右扶风府投案,口口声声临海王和王妃朝信是杀她姐姐的凶手,而度支尚书韩承佑则是替他们掩埋尸体的帮凶,并有证据证明,特来申冤。 郭子坤连忙将消息报给一同辅审的裴行嗣和贺常洵,二人闻讯亦连夜敢来,亲闻血书之上的内容,竟是陶望青被害前的绝笔,手书上亲指临海王刘俭和王妃朝信的残忍虐杀其余姬妾的罪行,以及这些姬妾的姓名,并举谏出临海王寝室有一把琵琶,那主心的琵琶骨就是王修怡的脊梁骨所做。 尤其是陶都对于陶望青之死的证词,更是骇然,一字一句,泣血有声。 “大人们以为肢解还不算残忍,更骇人的是把人的尸骨放进加了避邪的桃灰和毒药的锅里蒸煮,煮完还要送给我家母亲看,好好的一个女儿成了一锅汤,我母亲该是什么反应,尚且来不及替我姐姐叫一声惨,一刀就给杀了,若不是我当时藏在地板下面,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裴行嗣悲愤不已,立即让陶都认尸,经仵作校对确定死因不假,彻底知道这坞台正是临海王和王妃二人掩埋滥杀姬妾尸首的地方。 若说气愤至此还不算绝顶,紧接着又有朝府一管事奔去京兆尹府举报朝承佑私收行贿,并把收赂的账册交与案牍,称朝府败落已在眼前,只求日后能和妻儿苟活,不受刑罚。 坞台碎尸案是火,朝承佑助纣为虐、掩埋尸骨是油,如今贪污受贿就成了荒原被野火烧尽后,就是覆盖在上面冰冷彻骨的霜。 三重罪恶之下,裴行嗣早已怒不可解,夜里立刻跟两府长官商量一早进宫面圣定裁,又有贺常洵在一面鼓舞,第二天早上,四个人便一唱一词,秉承皇帝当朝下令,羁押临海王府众管事审讯,核实一切事实,并立即下狱严惩度支尚书朝承佑和王妃朝信,以平民怨。 如此摆在台面上议事,皇帝骑虎难下,又有南阳王率众臣对临海王声讨严惩,可皇帝迟迟没有定夺。 一来还有临海王的亲舅舅——荀太师出面求情,皇帝不得不念及原配荀皇后的恩义情份,二来刘俭是皇帝长子,到底于心不忍,法不则王。 所以严加斥责了朝承佑教女无方,徇私枉法,舞弊皇子,当庭缉拿朝氏一族,三日斩于闹市以平人怨,又降临海王为慎郡王,闭门思过。 虽然南阳王不甘,但止乎于帝,只能见好就收,贤德得劝告皇帝要着对亡者好生安葬,对亲者多加抚恤。 如此一来,度支尚书一职彻底闲置下来,刘俭也因此颓废不前。 南阳王自然心情大好,度支尚书朝承佑掌管国库私利,年富力强,每年不知为临海王孝敬了多少金银财宝,可是他身上最肥腻的一块肉疙瘩,现在这个肉被人割了,连自己也被贬了爵位,这几日梦里都不知道笑醒了多少次。 这样声势浩大的事媞祯早早听了一耳朵,如今闲情逸致的在庭中掰石榴吃,不时也感叹。 “笑人者人恒笑之,南阳王也高兴得未免太早了。” 显瑀深觉其然,也笑呵呵的附话,“虽然刘俭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但迄今为止还没这么绊倒过一回,南阳王很难不得意。” “他是得意,可不是有人比他更得意,敢借我手锦上添花,他可得意极了。” 陶都之流,早在当日事发,她就跟周宜水做了准备,可收受贿赂的账本哪里得来,恐怕只有幕后推手知道了。 想到这里,媞祯的眼神就暗了下去,对于自己一手操作的局里居然能有别人借题发挥的地方,实在让她所不耻。 一首歌谣,一份朝承佑贪污受贿的账单,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 然而比起这个更让人心烦意乱的,还是潘氏灭门惨案。 她苦思冥想,实在找不出比孟献城更合适的凶手。 如若洛阳梁氏活着或者还有疑心的余地,可如今,梁氏不在,形势大改,潘氏唯一结仇结怨的,就是奉了她的命令,让“齐骁”去李代桃僵。 曹迩前脚刚下快马,后脚小跑着过来给媞祯请安,疲乏中不少带着悲戚哀愁。 媞祯拂着袖子压在双膝上,“潘家的事料理如何了?” 曹迩摇摇头,“好容易找了个目击的暗哨,只说凶手单枪匹马,黑襟掩面,其余的什么都没看到。” “一个人灭了潘府满门?”媞祯震惊的捏着手串,“咱们调查齐骁的记事文档还在吗?” 曹迩咬着唇,也恨到谷底,“档案室被烧了……那些画像和笔录也没了。” 做的这番周全,早没了可以查的余地,可越是紧密不疏,越是惹人怀疑。雍州城那么大一个地,想悄没声地办事,总得落下些把柄。 想了一遭,还是把案子掐在自己手里可靠,“这样,你去跟周宜水说声,想法把案子挪到他手里查,不管如何,潘府灭门案的凶手要查清,孟献城的身份也得查清!” 曹迩颔了头,扎着手脚下台阶去了外院。 显瑀在一旁听了会子,心底也拨了些算盘,“这个节骨眼上,想要讨油水的人太多了,左一个十三舫贩盐案,右一个潘府灭门案,却是一桩比一桩离奇,可不是好在你没暴露吗?” 她拍着媞祯的手,双眼乌黑如檐木,“阿猫阿狗事小,妹妹你的事才是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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