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的李公公倒在躺椅上小睡,小眼半开半合,嘴角的涎液像蠕虫一样爬出来,淌了一脖子。 昨儿贝勒爷身边的护卫富察兄弟差人送了个小美人进刑房。那小模样长的可人,只瞧了一眼,李公公便把人偷偷放心上了。 害,只是可惜了,富察兄弟说小美人嫉妒心上头,掐死了府里的一个不起眼的玉格格,又砍了玉格格的一双玉手塞进鱼腹里,送到格格们的桌上,还把人连着猫儿藏在池子的淤泥下。 美人虽是蛇蝎心肠,他李大富也不赖啊。 早些年,四阿哥还未出宫开府时,他为德嫔娘娘掐死的人就不计其数,就连御膳房厨龄最大的厨子掐死的鸡都不比他多! 这位小美人的罪虐哪能和他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相比? 富察兄弟说务必要让小美人尝遍四十九道酷刑,待到玉格格头七那日掐死以解四爷的新宠兰格格心头之恨。 正想趁富察兄弟走后把人捞出来好好疼爱一番,没想到后脚年侧福晋的人就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人捞走了。 小手都还没亲!到嘴的鸭子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事后李大富气的跳脚也无可奈何,毕竟年侧福晋可是后院的半边天,惹不起! 窝囊了半天,李大富继续窝囊,他随便找了一个犯事的丫环改名为彩彩替年侧福晋擦屁股。 这会子,窝囊的李大富正斜卧在躺椅上思春,似是梦见了那个可人儿,他咧开了嘴笑了,口水从他那颗少了的门牙里流出,伸手上前一摸。 这小手真嫩,软绵绵的,李大富把鼻子往前一凑,淡淡的清香,口水好像遇到了开闸,哗啦啦地往下流。 正想一巴掌给这张狗脸拍扁的兔兔,见到那又红又肥又长的狗舌向她伸来,抵不住心中的恶心,一脚把他的狗头踹成肥猪头。 怎么回事,明明摸到的是温香软玉,嘴上砸来的一记拳告诉扔在睡梦中的李大富,小美人变成了豺狼虎豹! 睁开眼一瞧,恍若见着了两位天仙,虽是闭上了嘴巴,口水却填满了整个口腔。 摔落在地上的李公公仿佛丢了魂,眼神痴呆地看着那位身着水蓝色旗服的仙女,裙角是青青荷叶群簇,那人儿仿佛是开在水中的芙蓉。 李公公色心上头,嘴一张,含在嘴里的涎液没把持住,飞流直下三千尺。 烂烂震惊,这是李白的九天瀑布? 回归正题,烂烂撇开震惊问:“公公,前天是不是来了一个叫彩彩的?” “啊,啊?彩彩啊……”回过神来,李大富先是擦干净嘴角了,才细细思量起来。 彩彩是贝勒爷送来的,年侧福晋要走的,看打扮,这个芙蓉花一样娇艳的女子不过是个府邸格格,好糊弄! 先寒碜几句,“不知格格莅临,有失远迎……” 烂烂才没空和他扯什么寒碜,又不熟,语气咄咄逼人,“你就说有没有这个人。” 李大富拘着身子,低着头说“啊……有,当然有啦,还是我亲自拉进去的。” 烂烂直接向刑房走去,“带我进去,我要问些话。” 李大富也没想到这个格格如此不容得他多说几句话,转眼间就把他甩在后面。 怎么也要给个机会糊弄糊弄吧,如此不把人放在眼里,这气势倒颇有几分当年德嫔娘娘的风格。 “诶,格格,格格,不能进啊……”李大富像条尾巴一样跟在烂烂走过的路上大喊。 哪知烂烂跟聋子一样直接屏蔽了他的嚷嚷,要拦路就上前拦,跟在屁股后有个屁用啊! “诶呦,可把老奴这把骨头给累坏了。”李大富远远跟在烂烂后面,累得弯腰踹不上气了,这才几步路就摔了三个跟头,骨头都散架了。 这个格格衣着光鲜亮丽,一看就是新宠,要是真被她发现李大富私下替了个人,这枕边风一吹,他李大公公大半辈子就隔这了,最快不过赶明儿就嗝屁了。 这么想着,李大富勇气就来了,加大马力往前一冲,等等……刹不住车了—— 只见一个蓝色的圆滚滚的东西一下子不偏不倚地趴在烂烂要走的下一步上。 什么情况,只是想拦住仙子的脚步,可没想要当脚垫子啊! 李大富像乌龟一样把头伸出来,说时巧,那时正赶巧了,烂烂伸出去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一个脚印子就在李大富脸上落下。 果然,这贵人的脚都是香的,熏得李大富脸上的老肉一堆,笑的跟傻子一样,“格格留步,这刑房重地肮脏,晦气,进不得。” “起开。”烂烂冷脸吐出俩冰冷的字,丝毫不是在开玩笑。 或许是头顶上的口气太寒,李大富光秃秃的半个头皮发麻,他大着胆子抬头一瞧。 狭长的眉眼像刀子一样带着非商量的口气向他飞来,真是躺着都中刀! 李大富叹了口气,弱弱地站起来,又弱弱地恭迎,“格格请。” 烂烂扫了他一眼,这么快就软了?刚才不是还左推右拦,要不是及时吼住脚,差点就踩着他这把老骨头过去了。 狐疑了一下,烂烂还是不想把目光停留在这只流口水的癞蛤蟆身上,抬脚就和兔兔一起跨进了刑房。 一个小小的格格,哪是那么容易进刑房的?他李大富不拦着自有人拦着。 烂烂走进去,里面还有一扇门,尖叫,嘶吼,从门里边的深处传来,吓得她眼皮又突突突地跳。 里面究竟有什么等着她? 没等她向前迈开一步,一个蓝衣服的奴才就挡在她的脚步前。 那个奴才打了个千,又站起来,“贵人可有手谕?” 烂烂摇头。 那奴才说:“没有手谕万不可向前闯。” 哼,“公公,腥味如此浓厚的刑房,你这酒吃的可香?”烂烂走进了时就闻到一股酒气,现在站在这就能清楚地听见里边摇色子的声。 一群玩忽职守的酒囊饭袋! 那奴才可一点都不畏惧,直勾勾地盯着烂烂头顶上的几只金钗子“刑房里的酒菜自然比不得外边的香。” “哼,你果然是个眼尖的,好眼力。”之前见过老和尚那一模一样的眼神,烂烂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今日带上这些重物本就是要拿来疏通关系的。 没权之前就先用钱。 兔兔很快就明白俩人言语间的意思,伸手就要帮烂烂取下一只簪子。 “三根全都拿下来。”烂烂说。 “是。” 接到三根金钗子时,那奴才眼睛似是用金子打造的直发出金灿灿的光,恨不得马上将三支钗子往赌桌上大气一拍,赢它个盆满钵满。 “等等,”烂烂叫住了那奴才的脚步,“带我去找叫做彩彩的,她是昨天新来的,就是那个杀了玉格格的女子。” “害,最后一间房,您自个劳驾了。”说完,那奴才踩了香蕉皮一样飞到那间赌声嘈杂的侧房。 “兔兔,我们走。” 有了钱就手痒,靠不住的赌徒! 真走进去了才发觉,刚才在外边听见的都是过滤的声,里边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鬼哭狼嚎的尖叫嘶吼遍布在每一个角落,哪怕是老鼠洞也没能幸免。 烂烂现在是真的想做一个聋子了,耳朵不想要了,头疼脑裂! 早知道刚刚就该把耳垂上的两个金坠子赏给那小蓝门,让他把人给提出去,省的现在俩坠子晃的的叮啷,和那帮鬼叫吵的烂烂头疼。 “啊——” “啊——我错了” “饶命啊——” …… 好香啊,烂烂吸吸鼻子,早饭没吃,竟然出现了烤肉的幻觉。 “滋啦滋啦……” 不是吧,真的是烤肉,烧红的铁烙就这么伸向那白花花的肉,滋啦一声可把烂烂这个没尝到烤肉的人吓的魂都跑到火炭上跳脚。 “住手,放开那个姑娘,让我来,问问她。”烂烂终究还是个对血腥不能完全麻木的现代人。 兔兔很机灵地从头上拔了一根钗子,递给了执烙铁的人,那人一口烂牙张开嘴就嗑下去,质量还行。 “半柱香,超了把你手上的镯子抵了。” 这些个奴才,眼睛都长在了钱眼里。 呵,一口烂牙能试出什么真金白银,不过是镀了一层银的铜簪子。 烂烂只瞧见被架在十字架上的人脸上血肉模糊,分不清鼻子也分不清嘴,一股焦肉味传来,那脸似乎是还热乎的烤肉。 比烂烂唇上的朱砂还要鲜红色的血像番茄酱一样淋在烤肉上,氧化后的血散发着这种烤肉独特的铁锈味。 彩彩的脸没了,白玉儿最后也是一脸模糊地躺在一帆白布下,这算是报应吧? “彩彩,是不是你杀了白玉儿?” “是不是你砍了她那双弹琴的手?” “是不是你把她和猫儿陷进淤泥里?” 一连炮的质问让原本就被烫得疼的大小便失禁的女子不禁失控,一股碱味混着血的铁锈味袭来,还有一股霸道的臭泔水味包着强势卷来…… 嗯~真是不知道进了刑房还是进了茅房,味道嘛,有茅房的正宗也有刑房的地道。 “你说话啊?” 现在,烂烂就想求一个真相,一个动手的人的口供,至于帮凶稍后再找她算账! 十字架上的人像丧尸一样挂着,血发黏糊的头像葫芦一样吊着,啥也不说,拒不认罪? 兔兔捂着口鼻上前一看,“格格,她,血糊住了嘴,嘴上结痂了。” 这,想说话也被堵住了呀。 烂烂皱眉,总不能找人撬开她的嘴吧,残忍! “不对,格格,她不是彩彩。” 兔兔捏起那人的耳朵指给烂烂看,“她没打耳洞,不是彩彩。” “我们找错人了吗?”烂烂问着自个儿,掉头就往门口走去。 走进那个侧房,瓜子、花生、蚕豆……加上那个骰子、盅子,倒真有个小型赌坊的样。 角落里一个嘴里嚼的咯咯邦邦响的奴才,像斗败的公鸡低着头,闷闷地放屁。 这厮,八成蚕豆吃多了,或还是闷气憋多了? 烂烂上前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吓得他一阵连环屁,“哔哔叭叭……”又臭又响,活像热锅里的油遇到了水跳的如放炮般活泼。 “喂,你说的最后一间房里不是我要找的人,怎么回事?” 小奴才淡然道:“我不知道。”刚到手的簪子就一口气输掉,人都傻了,手气这么差! 要不是身上这件衣服洗的掉线褪色,早就输得只剩下亵裤了! 悲哀啊,就让他沉湎在失败的痛苦中独自难过吧。 把头的令牌戴在这小子身上,看来只有他才能驱动众人了。 烂烂试探性问道:“那你找人帮我找找。” 小奴才摆手:“害,没心思。”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想要多少钱?” 小奴才说出自己的心声:“我想让他们输。” 这小子不会是从没赢过吧?看这印堂发黑的,浑身臭气的,闷炮有一阵没一阵地来,丧! “我帮你赢一把,你帮我找人。” 小奴才仔细打量,确实惊为天人,却没把希望寄托在这如花的女子身上,“你?漂亮,没用啊!” 是吗?“啪啪!”烂烂朝那群正进行一场热火朝天的赌局的赌徒们拍掌,惊人的相貌成功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比点数是吧?你们摇,只要我喊出来的数和开盅后那三颗色子有分毫的偏差,我身上的玉、金、银,甚至这件旗袍都归你们。” “你们,什么都不用投,等着乖乖认输就行了。” 那三人只瞧眼前的女子虽然头上不戴一簪,那件金丝的旗袍却把金灿灿的光镀在她身上,整个人如金子铸的菩萨般,就连眼睛都是泛着金光,不可谓光彩夺目! 恐怕,几个人加在一起,掏光了一年的积蓄都买不到这件旗袍两个巴掌的料。 只当烂烂是来送钱的,三人对视一番,齐齐点头,“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很好,有胆量,那你们把袖子撸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心虚,最终拍了最小的那个撸起袖子摇盅子。 “沙沙沙……” 果然,几日不听色子声就跟挂机重启一样,脑子好像刷新了好多遍,格外精神,那些熟悉的声音愈发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