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武安(1 / 1)

“来了——来了——”周遭小贩扬声招呼,指向青衣护卫开路,镶嵌淮武王府牌子的舆车,“这位可不常见。” 马车缓缓停下,只见,帷幕掀开一角,一位面容精致的婢女自上而下,静候在侧。 下一瞬,一双丹蔲玉指挑开帷幕,美人于车辕之上而立,睥睨四方,长发上簪展翅青鸟,巧夺天工。 那姿态,懒散孤绝。 周遭陷入了片刻寂静,旋即,四下议论之声乍起。 不禁有人发声询问:“这是……何等天人之姿!” “害,这般天资,论卫国也就只此一位!那便是我王最为宠爱的武安君。” “我王所出无女,唯其嫡兄淮武王膝下一女,自幼被我王养在身侧,破格封邑为君不说,就是那封地,还是我王的发迹地呢。” “这位,真真是龙血凤髓,贵不可言!” “竟是如此泼天宠爱……”初始发问之人,瑟瑟呢喃。 “诶,这算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武安君今儿来参加的,是谁承办的宴,”那人孜孜不倦,言语中尤为艳羡,“那位,可是卫王后的亲侄女。香满楼可是晋阳立足弥久的秦楼。近两年却被新起之秀的云月阁力压一头,但能在卫都屹立不倒几十年。这位东家手段和头脑过人,又同宗族势力交好,” “譬如今儿这位,在此设宴的云阳县主,就是香满楼的长期主顾。” “这位也是个性烈的,年少时没少闹出乱子,”那人摇了摇头,颇为惋惜,“云阳侯当时不舍将女儿下嫁,就为这位挑选了一位寒门书生入赘,结果新婚没两年,发现这书生竟在庄子养了个外室,被发现时,两人正好不快哉的翻云覆雨,共赴蓬莱呢,阿,就在后街那乌衣巷。” “满室荒诞下,这位怒上心头,活生生将人鞭挞而死。书生的尸身在四郊曝晒三日,才解了那心头恨。之后,便豢养些绝色儿郎迷乱狂欢,时不时设宴……” 对面阁楼之上,两名男子悠然而坐。 白玉棋枰,碧玉棋子。 “那便是武安君。”红衣男子手持黑子,堵截白子后,缓缓开口。 “近年来,武安君同公子让走的很近,晋阳皆传她会嫁那卫让为夫人,王上似乎也喜闻乐见。” 白衣翩然收回了目光,修长的手指执起白子,气定神闲的绕过了黑子的堵截,并反手把黑子杀个溃散:“商鼎为彩,沈兄家虽显赫,但并不富贵,还是认真些为好。” 沈会闲单手撑着下颌,剑眉微挑,尽显风流:“昨儿郑使邀王上前去相王,你如何看?” “大世之争,列国窥伺,此时守制安民,无异于坐以待毙。”沈清极狭长的眼眸缓缓回到沈会闲的脸上,吐气如竹。 一子落下,胜负已定。 沈会闲拇指弹起黑子,又稳稳握在手中:“王上为了防止兵变,自登位便极力放任文官压制将官,朝政不稳,朝野混乱。” “穷国绝境,当置之死地而后生。”沈清极骨节分明的手一颗颗拾起棋枰之上的白子,动作悠扬,好看至极。 风声鹤唳,木窗迎风而响,狭长的狐眸眺望楼下那抹艳色。 舆车四角悬挂青铜铃,帷幔皆是上好雾绡云縠,自卫挽入京后卫王明面功夫是做了个十足十,绫罗绸缎,金银玉器,流水般入了淮武王府。 卫挽身子还未站定,那香满楼管事堆满笑脸的迎了上来。 只见,青衣卫那杀意十足的长刀,就堪堪划过他的脖子,冷肃道:“退后三尺!” “扑咚”一声,那管事惊恐的跌坐在地上,脸色登时一垮。 她只是斜睨而过,遗世独立,却无人瞧见她眼底的凉意。 管事粗粝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发现并无伤痕,才劫后余生的呼出一口气。 “陶邑清风淬,果然名不虚传,仅一壶直教人翩然若仙,这美人看着都比往日美上许多。” 卫挽刚踏进大殿,便闻魅声娇笑悠悠传来,不禁让她的步伐缓了缓,长睫微掀,漫不经心地扫向屏风,透过屏风上的人影绰绰,仿佛可以窥见内堂中的胭脂色,女儿香。 “我道是谁这般大阵仗,原来是咱们的武安。”赵雁芙调笑着看向来人。 话外之意,显然是方才蝶骨卫逼退香满楼管事一事,她已然知晓。 “云阳姐姐莫怒,蝶骨卫失礼之处,武安代为赔个不是,自罚三杯。”玉指勾起酒壶,动作利落地倒了三杯清风淬。 语落,纤手持起酒樽,仰头饮酒间,众人只见美人领如蝤蛴,肌理细腻,凝脂玉砌,清酒自喉管缓缓吞咽而下,姿态绰约,竟使人移不开眼。 “呦,武安妹妹,为人直爽,深得我心,今儿这若有你看得上眼的,尽管挑,姐姐做主送与你。” 卫挽放下手中酒杯,丹唇微扬,天资绝色:“那便先谢过云阳姐姐了。” 旋即,凤目扫过环坐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一抹鹅黄身影之上,那人正漾着笑意朝她招手,古灵精怪。 “这清风淬的滋味如何?”卫挽方才落座,那人便笑着凑上来,带着薄茧的手端了一杯清茶递到她手边。 此人是晋阳郡尉沈邝呈之女,沈不虞。她犹记大军拔营回朝的前夕,还曾收到过她的家书,绣花绢帛上,字迹工整的写着她将嫁为人妇。 她说,凯旋而归就是送与她最好的嫁妆。 可如今再见,眼前人却早已不是昨日人。 香茗在她口腔过了一番,才压下了那余韵的酒香:“温吞醇和,不如我武安盛产的将军醉严霜炽地,兼具一体。” 那人听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表示同意:“你瞧她那个怂恿的样子,恨不得你是花中饿鬼。” 语毕,随手端起面前的白玉杯嗦了一口,瞬息之间,只见她面容快速扭曲了几分,随之身体抖了抖。 半响,她素手在唇边扇了扇:“哈,烫死老子了!” 卫挽提着一旁还未热上的凉茶,为她倒了一杯,沉郁散尽,不由被她气吞山河地架势逗的一乐:“怎么着,这是饿鬼追到你了?” “啧,我阿父可是个粗夫,从不讲究这些,我自也品不出什么,还不如豪饮一番生津止渴。” 那边赵雁芙正了正衣领:“今日宴请,是为了让诸位妹妹来一睹这桩奇事。” 她朝身边从侍递了个眼神,那从侍朝在座贵女作揖后,倒退着走了出去。 沈不虞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在云阳县主前侧弹琴的男子,一副要饱饱眼福的样子,实则嘴中说的话却与之并无相关:“宋司过一事你可曾听说了。” “略有耳闻。”她随着沈不虞的目光而去,那男子以轻纱遮面,倒叫人愈发好奇。 “阿挽,如今文臣专政,武将毫无生还之地,云阳县主这番姿态可是得了云阳侯的意思?” 卫挽玉指擦摩着杯壁,凤眸敛下,长睫遮挡住其中神色,竟让人窥探不清:“未必,王后如今身怀龙嗣,云阳侯一族此时风头正盛。” “以王上脾性,竟允许外戚恣肆。”沈不虞都不禁转过头,微张着嘴吃惊。 卫挽抬手端住沈不虞的下颌,将那微张的嘴复位:“我这王叔胃口可大着呢,你怎知他不是想借着我那尚未出世的堂弟将云阳侯一族一网打尽。” 沈不虞一把握住卫挽纤细的腕骨,杏眼微圆,小心翼翼扫了眼两侧,凑近道:“虎毒尚不食子。” 闻言,她嘲讽一笑:“蜗居沼地的蟒类也配同百兽之王相较之。” 沈不虞不由皱眉:“你莫框我,蜗居沼地,那分明是蛐蟮。” “……” 二人说话间,赵雁芙的从侍,带着四个身高体壮的男子,共同抬着一个四四方方却笼罩黑布的东西。 卫挽耳尖微动,细碎微小的铁链碰撞之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沈不虞的杏眸显现了少见的打量,同卫挽相视后,武将后代的直觉和机敏让她脱口而出:“铜铸笼,高约八尺二,宽约六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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