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孙府,早已天下大乱。 先是孙起时派去探查云阳侯府的人来回禀,确实在赵雁芙那搜到了那造价高昂的齐纨,他当即心下一慌,连忙要去找容羡。 偏偏人没找到不说,他夫人又差人说蕖儿找不到了。 只好先招来府中仆役过问一番,才知道两个人午时一同出游,竟是如今都未回来。 孙夫人当即要跟着仆役划船去寻人。 而孙起时只是坐在木凳上抿着唇,未挪一步,经上午一事,他深知那位鬼谷弟子,绝非池中之物,他自己的女儿什么样他也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蕖儿不知轻重,冒然前去招惹,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 所以他当即拦下了自己的妻子:“夫人,且慢。” “家主,蕖儿都不见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孙夫人似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孙起时打转。 孙起时想到自己这一下午被人耍的团团转,‘啪’的把茶杯摔在地上:“那也是她自找的!” 孙夫人望着自家夫君骤变的脸色,以及那清脆的碎声一愣:“家主……” 孙起时沉默了一息,吸了口气,揽了揽孙夫人:“为夫自会派人去寻,蕖儿是我们第一个女儿,为夫怎么会不担心、不在意,你身子不好,你就少操劳些,交给为夫便是。” 见孙起时柔声安慰,孙夫人才渐渐回过神来,有些委屈的红了眼:“家主,蕖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妾身可怎么办啊。” 他跟着哄了两句,孙夫人却是愈哭声越大。 孙起时拧了眉,耐心逐渐消散:“行了,别哭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话音未落,就见仆役慌忙提灯跑了进来。 “家,家主……姑娘她,” 孙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走上前几步:“蕖儿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孙起时沉着脸,早有预料的背着手。 仆役想到方才那古怪的场景,瑟缩了一下:“大姑娘她,疯了。” “疯了?!” “人还活着?!” 两道声音,都带着质疑。 “活着,还活着。家主,夫人快去看一看吧,就在池边,神似……水鬼。” 两人赶到的时候,就见沈蕖披头散发,周身衣物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额前还挂着萎靡的水藻,在众人簇拥的圈里,捏着裙子蹦蹦跳跳,嘴里念念有词:“咕噜噜——嘿嘿嘿,一个小姑娘,” “一个,小姑娘。” “小……嗝,姑娘。” 孙夫人含泪抱住孙蕖,沧桑的手颤抖着捧住她的脸,疼惜的细声细语,生怕惊了她似的:“蕖儿。” 孙蕖闻声不解的望过去,在看见孙夫人脸的一瞬间,眼睛‘唰’的一亮,指尖轻点在孙夫人的鼻尖:“一个小姑娘,嘿嘿嘿。” 手指顺着举到自己眼前,盯得逐渐斗鸡眼,才摇了摇头,定住的刹那间,她歪着头,视线呆呆锁定在孙起时身上,一瞬、两瞬。 旋即,孙蕖化作一股风,骤然席卷到孙起时的面前,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之际,狠狠掐上了他的脖子。 她凑在孙起时面前,瞪大眼睛,眼珠整个凸出来,看着愈发像锁魂的女鬼:“是你!就是你,是你害了我!” “啊——”孙蕖忽而惊叫,手下的力气逐渐加大,“我杀了你!” 孙起时被掐的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之时,脸色已经微微发绀,他大掌攥着孙蕖的双手细腕,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咳咳,”孙起时一手虚虚的捂着脖颈,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跌坐在地的孙蕖:“孽女!” 他扬起手,就要再次落在她脸上之时,愣在原地的孙夫人突然冲过来,跪在地上,将孙蕖的头搂在自己怀里,声嘶力竭:“家主。” 终究,他的手没落在孙蕖的脸上,只是颤悠悠的放下。 孙蕖瑟缩在孙夫人怀里,不停地发抖,嘴里一直用奇怪的调子念叨着:“一个小姑娘呀,美丽又善良。” - 翌日,朝礼。 钱有德的高亮嗓音,传遍大殿的角落:“文武上殿,百官就座。” “诸卿,可有本奏。”卫王的声音自上而下,威压四起。 “臣有本奏,”云阳侯一撩衣摆,格外神气的直立起身,难得走到了大殿中央,“臣,有本奏。臣状告田部史孙大人,贪赃枉法,私通外族。” 闻言,孙起时只一夜就平添了沧桑的脸偏头转向左师,插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颤抖,昨日夜里他便着人朝左师府递去了消息,可却犹如石沉大海,鸟无音讯。 这贪赃枉法,是小,最多不过是流放边境,可私通外敌,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而李钦则是平而淡之的抬起眼睫,怀揣笏板,事不关己,不动声色。 卫王调整了个姿势,饶有兴致的朝前探身,“云阳侯,可有罪证,若是没有……” 还不待卫王的话说完,赵曾就从宽袖里抽出一沓账簿,跪在地上双手奉过头顶:“臣有证据。” “哦?”卫王只是起了个开头,钱有德便极有眼色的走下高台,将云阳侯手里的账册转呈给卫王。 卫王一开始还是意兴盎然,账册一页一页向后翻看,他的脸色更是逐渐阴沉。 他顶着一张黑脸,‘啪’的将账本拍在桌案上:“孙起时!” 孙起时闻声,当即跪趴着向前,一路匍匐到大殿中央,朝着卫王高高拱手:“王上,臣冤枉啊!” “臣对卫国之心天地可鉴!云阳侯这是污蔑,天理昭昭,还请王上还臣一个公道。” “污蔑?公道?你自己看!”卫王怒上心头,将账本抛出一个弧度,一寸不差的落在孙起时匍匐的头前。 孙起时咽了个唾沫,抖着手捧起面前帛书,可他在看清之际,只觉眼前一黑,骤然晕眩。 这,怎么是这本!竟不是盒子里那个东西,他咬了咬牙,翻开了其中一页,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他卖至边境的女子和贪赃的巨额黄金。 仅这一本账册,却稳稳坐实了私通外敌的罪名。 就在这时左师李钦,手持笏板,鹤发松姿行置大殿中央,朝着卫王行了一礼:“臣状告云阳侯,包藏祸心,藐视王权,意图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