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李桂花的嘴唇上，薄薄的一层油脂覆盖在上面，很容易就看出来了，比往日红润了不少，还发着亮。 “真的诶，这烤鱼还有油水哩！”一人兴奋地大喊。 在这个荤食的种类和数量都非常贫乏的村子里，油水在村民的认知中就代表着营养，写满了金贵，那可是绝对难得的好东西。 一听这话，原本还在观望着人瞬间坐不住了。 那可是实打实的油水诶！ 只要一篮菜就可以换了给全家人补身子，这等好事一辈子怕是都碰不上几次，他们要是再犹豫那可当真就是个傻子了！ “妮娃，这苋菜你还要不，我回去给你拔一篮过来？”赵大婶冲在最前头，第一个发问。 “苋菜不收了，其它的可以。” “那大白菜要不，我拿三个换？” “拿过来，看大小。” “妮儿，我这么大个红薯，拿五个换怎么样？” “可以。” “南瓜呢，这么大个的，家里有两个？” “可。” “我我我，我家里也有南瓜！” “不收了。” “那冬瓜呢？有小半个手臂那么长的！” “行。” …… 耳边不断地响着七嘴八舌的问询声音，村民们也渐渐摸清了帝昭收东西的规矩，知道收过的种类定然不会再收，也就不多余去问了。 虽然要求的种类不让重，但都是些农户家里常见的东西，有些细微的差别便算作是两样了，份量的要求也在合理的范围内，反正都觉着自己不吃亏。 大部分村民都争先恐后地和帝昭谈好了用作交换的东西，匆匆跑回家拾掇着往这里赶。 一时之间，拥挤的人潮散去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还没问上话的。 “姐姐，卤水，能换吗？” 帝昭耳边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言曦在一旁张望了许久，多次本想开口，但刚吐出一个字，轻微的声响便被洪亮的音量盖过，根本无从插口。 眼瞅着家中本就为数不多可用作交换的物品一种一种地在减少，言曦满满十根富裕的手指头只剩了一根还半弯着着，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发问。 帝昭抬眼望去，是一个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约莫有她半身高，袖口衣领处衣衫的排序有些错位，头发也乱糟糟的。 “卤水？那玩意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王二丫裹着厚厚的大花袄子，昂着头就从言曦身后探出头来，面色红润，声音带着十足的自信和谴责。 “我……” 言曦闻言脸噌地一下红了，这卤水在村子里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平时用来腌些菜梗和酸菜什么的，做咸吃，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值不了几个钱，缸里装不下的时候还会倒掉些，这也是她方才仅剩的一根手指没有底气伸直的原因。 但她家里着实没有什么吃食了，新鲜菜和腌菜都被别家占了，言曦绞尽脑汁也找不到旁的东西，只剩下这卤水还能咂咂味道。 言曦面上一半着急，一半期盼，损她的话也顾不上回了，只巴巴地望着帝昭。 “能”，帝昭收回视线，“只是我这里并没有可以盛它的东西。” “我家里有！”言曦眼睛迸发出亮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用竹筒装了给你，竹筒也给你！这么长的，这么圆，装三节给你！” “可。” 言曦自以为已经定下了，一溜烟跑回了家。 “真的假的。” 王二丫看着言曦匆忙的背影，暗自嘀咕了一句，又瞅了眼帝昭专心烤鱼的模样，眼珠一转，也不上前问了，转头回了家。 不多时，回家取吃食的村民都陆陆续续地赶回来了，围着帝昭站了一圈，都吆喝这着自己是先来的，要先给他换着，场面一度混乱，谁也听不清谁说的话。 “排好队”，帝昭指挥着，用树枝在地上画了道杠，“一长条的，挨个来，否则不给换了。” 此言一出，原本吵闹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一是意识到方才一阵人挤人，确实谁也没换着，二是担心要真的不给换了，丢了这么好的补充油水的机会，那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帝昭耳根终于清净了，有了秩序，接下来的是便简单多了，一手交货，一手交鱼，回家取的吃食往竹篓里一倒，便拿鱼走人，快的很。 “瞧，去年的粳米，好着哩！”李大牛从布袋里抓了一捧给帝昭看，随后撒回袋里，就要往竹篓里倒。 帝昭斜了根树枝横在上面，阻止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这是？”李大牛动作一顿，抬起头，陪着笑脸，面带疑惑。 “下一位。”帝昭并不看他，手腕一转，用树枝指了个方向，示意他走人。 “这说好的条件凭什么不给我换了？”李大牛梗着脖子，面色一僵，音量调到最大，一副势必要讨个说法的模样，“你这娘们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不是！” “是啊是啊，这都说好的条件，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正在等着人觉着有理，闻声附和道，生怕下一个不被允许交换的对象就是自己。 “是吧，这是不守信用啊这是！” 李大牛听了心里欣慰，得意起来，翘着尾巴说教： “小姑娘，不是要说你，你这约定好的事情突然不作数了，这以后谁还敢跟你做生意啊？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倒出来。”帝昭眼也没抬，不理会耳旁嗡嗡一片的附和声，将鱼翻面。 “啊，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李大牛心头一紧，试图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她让你把这布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有耳尖的听明白了，好心地大声替他做翻译。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了。 “……” “我这米刚刚不都抓出来给你看过了嘛”，李大牛暗骂那人多管闲事，又着急忙慌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分明就是不信我！大牛我都种了大半辈子地了，难不成还能骗你这么一个小丫头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