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临门唉,不得了! 陈烈双膝一动,就叩首行大礼,陈修陈齐也正要撩衣下跪,却被赵元冲抬手拦住,“朕今日叨扰,并无要紧事,陈老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重新落座,陈烈陈修等人自不必说,黄莺捂着心口惊骇莫名诚惶诚恐,居然见着了传说中励精图治经才伟略的竞宁帝! 想起红锦镇的际遇,还有那副不敢画脸的人像,她顿悟,这脸...纵然是神来之笔,怎可尽书?! 她表面正襟危坐,心内翻江倒海,但总归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的了。 谢玿却心惊,黑黄龟裂的脸上怎么看都是在骂人。越惜秋解读之,应是“你他娘的进来干什么?!” 皇帝当年调换死囚宽纵“谢玿”之事已经是对天下不义,她生怕这人再因她为人诟病。而这人在这关头如此登堂入室,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他见不得自己委屈,可如今这一露面,往后若传出去,言官史臣的口诛笔伐是免不了的了。 可想而知,来日后人阅尽今朝,竞宁帝一生英明不知要被这一污点黯淡去多少... 她思虑良多,正要钻了牛角尖,却忽的被人从后背一推。 她一惊,脚下笨拙敦憨的踉跄往前扑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凳子上。扭头,就看见越惜秋的白眼。 不用说,是赵元冲推的。 谢玿暗暗磨牙,面不改色直喘气。 赵元冲理都没理她,走到陈烈面前,令辰良递上手中物事。 陈烈又忙跪下接过,抬头一瞧,才知那是一张毛尖带霜色的上好黑狐皮。 赵元冲道,“朕记得陈老旧时左肩受过箭伤,想必阴冷风寒时不大受得,这狐皮是朕前几日偶然猎得,陈老应该用得上。” 陈烈有些震懵,居然是皇帝亲手猎中的狐皮,这可同其他御赐之物大大不相同了!可陈烈也不是什么高勋重臣,在职时功绩表现也平平,按理轮不到他受这太后君师等人才可有的赏赐,为何... !难道是...是...他看了眼木剑声,有个不敢认的想法渐渐升起,不觉心下竟有了些寒凉。 于是这恩也谢的十分平常,并无本该有的惊喜惶恐。 赵元冲看在眼里,哪会不知此中缘由。 他只不动声色,清了清喉咙,对一脸懵懂甚至有些呆滞的谢玿道,“木校尉,宫中宿卫近日缺些人手,你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不如辛苦些,食宿暂留宫内。” 谢玿,“...”谢玿想,其实你不必说出来,我悄悄去就行了,毕竟大家都不傻。 赵元冲又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收拾了随身物品这就随朕进宫吧。” 谢玿毫无感情的“是”刚应完,越惜秋忽然一拍桌子,气冲冲对谢玿道,“是什么是?!”又对赵元冲道,“我们两这儿不住了可以去外面租间宅子,不劳你操心!” 赵元冲挑眉,露出一个嘲讽般的似笑非笑,“孤男寡...共住一宅?你以为你们两什么关系?” 谢玿心虚理亏,咬了咬下唇,张了张口,“惜秋,这个…” “你闭嘴!” “没你的事!” 谁料想两人同时斥吼。谢玿一噎,顾着场合和皇帝的面子,笑了笑,点点头,手指在袖中咯咯作响。 越惜秋又要说话,谁知陈修忽然也插嘴道,“是啊,越兄,陈宅你继续住着不好么?又没说要你...” “你也闭嘴!” 他太凶了。陈修一缩脖子,退到一旁。 越惜秋又瞪谢玿,“我就知道你见了他会这样,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谢玿揉揉鼻子,憨憨一笑。 赵元冲知他二人这几年关系匪浅,已是生死之交,可此刻一见,心中说不出的嫉妒难捱,于是沉声道,“她愿意,朕高兴,有何不可?” 越惜秋冷笑,“她愿意?你是又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哄得她这么乖乖顺顺?” 谢玿插嘴,“没什么不光彩...” 越惜秋瞪之,谢玿闭嘴。 赵元冲欢喜,看了眼谢玿,道,“朕从来不需要用手段。” 越惜秋哼哼,“那倒是,陛下老谋深算,她是自投罗网。” 谢玿,“也不用自投罗网这么难听吧...” 越惜秋再瞪她,她讨好嘻笑,捂住嘴。 赵元冲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摸了摸她发梢,道,“归燕识故巢,朕这里,是归处。” 越惜秋道,“这几年没你,她过得很好很好。” 谢玿,“也没那么好...” 越惜秋冲她恶狠狠道,“你,先,出,去!” 谢玿晃了晃手中瓷瓶,笑眯眯,“咱两一起出去,正事要紧?你看,”他指指脸颊,“裂了。” 越惜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先去准备!” 谢玿就是不走,问,“准备什么?有什么好准备的?” 越惜秋暴躁,“端盆,烧水,晾水,准备毛巾!!不会啊?!!” 言之有理,谢玿点点头,终于走了。 越惜秋气得将茶杯重重拍在桌上,唬得众人一惊。 赵元冲不屑一笑。 越惜秋继续道,“她这几年再不好也比在你身边好,总比丢了性命强!当初你强留她在身边,害她受尽折磨,后来我把她再交给你,结果又如何?!若不是机缘巧合她怕是死无全尸!” 他骤然发作,陈烈立即蹙眉喝道,“越少侠,不可无礼!” 赵元冲挥挥手,让警觉上前的贺连与陈烈退下。越惜秋的话戳中他心头恨事,蓦地一痛,却半晌沉默无语。 他一早便明白,自己一生虽深谋远虑审时有度,于情爱一世却全然不能豁达,因此这回,他必为她长远计较,再不敢失去分毫。 但若叫他放手,却是万万不能的。 越惜秋见他无言,又要开口,却听院中谢玿大喊,“越惜秋!!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越惜秋气结,高声喝,“没聋!!”遂瞪了赵元冲一眼,骂骂咧咧的寻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