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所关心的三座矿山分别位于建水、蒙自和开远境内,各方面条件都很好。 小龙潭是南方少有的露天煤矿,储量大,挖掘难度低,距离两座银矿仅一百余里,中间也没有高大的山川阻隔。 个旧不但能挖出银,还有大量的锡。锡没有银值钱,但加工方便,可以做成茶壶,脸盆,烛台之类的生活用品,卖到安南,缅国,或者各地土司,收益也不小。 好好发展几年,再想办法从小龙潭修一条轨道通到个旧,用煤做燃料冶炼,比用柴火烧炭效益高得多,到时真就和捡钱差不多了。 朱由榔这个未来的工业区很重视,把大量精力放在两座银锡矿,一座煤矿的改组上。 按传统的分配方法,应该三家各占一座,分别给朱由榔、吴三省分红。 吴三省的背后是李定国,建、蒙、开三家会把这种分红理解为变相的税赋。天下毕竟姓朱,向朝廷和三军统帅缴税,理所应当。 朱由榔觉得这种偷懒的分配方式,只会让共同发财的梦想落空,变成某些人的发财工具。 大明曾富有天下,全国的矿山、茶山、盐井理论上都是皇家的钱袋子。到了明朝中晚期,钱袋子早已千疮百孔,无法为朝廷带来收入,有些矿山一年甚至只缴纳十几两的税赋。 在矿山随便捡块石头,含银可能都不止十两。但这种滑稽的状态,居然整整持续了几十年,谁也改变不了。 延续老办法,是行不通的。也许刚开始还行,后面肯定会越来越差,最后走回烈皇上吊时的老路。 朱由榔提出的新方案,是三座矿山分别成立矿业股份公司。五方势力作为原始股东,分别持有这三家公司的股份。 这样一来,有人想贪污揩油,要对付的人就会很多,操作难度就变大。比如王三才的手下想要中饱私囊,雷朝圣和张国用就会跳出来质疑和反对。 “他们会不会互相针对,甚至打起来?”吴三省提出疑问。 “各自拥有一座矿,打起来的危险更大。人是很自私的动物,总会惦记别人的好东西。就算是正人君子,也要防着别人惦记自己。”朱由榔想起刚来临安府时,雷朝圣的窘迫模样。他就是为了防着友军,差点把自己穷死了。 朱由榔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在新的规则里,野心家消灭一个友军,只会让自己的分红,从两成涨到两成半,收益微乎其微。大家没有和友军火并的动力。相反,任何一家受到清军攻击,另外两家都会奋力救援。因为别人家里有自己的钱袋子,可不能让清军抢了。” 吴三省想了很久,发现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没有大的利益驱使,谁会主动去背上一个攻击友军的骂名呢? “那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坑陛下和晋王?毕竟矿山在他们的地盘上,想耍花样很容易。”吴三省又道。 “朕不怕他们把钱都坑走,只要花在反清大业上,而不是进了某些贪官的口袋就行。再说,耍花样也是要成本的,还要承担被降罪的风险。他们费那么大劲,又能得到多少好处?就为了让利润从两成,变成三成三吗?”朱由榔笑道,“这招叫交叉持股,不是那么好破解的。” 想通以后,朱由榔召集大家到开远,把改组方案详细介绍了一遍。 合股经营商号的概念,大家并不陌生,明代商人里,这种的做法很普遍。一般是由大商家牵头,在熟人之间筹募资金。小商家投资等分红,并不会参与管理。 “那这个矿业股份商号……” “矿业股份公司。”朱由榔立即纠正。 “这个矿业股份公司,由谁说了算呢?”王三才急智不高,但一直在管理建水县的摸黑银矿厂,对挖矿倒是有点心得,立即提出关键性疑问。 “大家一起说了算。每个大股东都可以委派一个人,担任公司董事,参与管理。所有董事组成董事会,推选公司总经理。一人一票,童叟无欺。” “这不就是廷推吗?陛下,总经理是几品官,居然需要廷推选举……” 雷朝圣饱读诗书,对朝廷遴选要吏之法,也略知一二。清兵入关后,这种正式而隆重的选官方法,已经很久没有被采用过了。想不到居然在矿山重见天日,真让人意想不到。 “哈哈……哈哈……” 朱由榔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暗想这个时代的人,对做官真是念念不忘,无可奈何答道:“总经理七品,董事八品。” 他想尽量压低企业管理中的官僚色彩,但这个时代就这样,不给官阶真不好招揽有能力的人。 见众人对这个方案都有点将信将疑,朱由榔提议用没怎么开发的个旧厂作为试点,看看效果如何,大家再做决断。 大家欣然同意,陛下既然有妙招,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不成也看个新鲜。 个旧厂改组的消息,立即在明军中流传开来。大家都拿这个新鲜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猜谁会当上第一任七品掌柜。 王国冲感觉自己翻身的机会到了,立即向朱由榔毛遂自荐,表示自己想当个旧厂第一任掌柜。 “给我一个雇佣你的理由。”朱由榔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淡淡道。 王国冲有备而来,立即给出了一个:“其一,个旧厂有很多俘虏都是我原来在曲江的部下,由我去指挥,他们会更听话。” “哦?难道还有其二?”朱由榔被勾起了兴趣,好奇问道。 “其二,我做过山贼首领,又当过曲江守备,管人算账都有一些心得,必会帮陛下把这些人都管得服服帖帖,把账算得明明白白。” 朱由榔冷笑一声,眼中露出凶光:“矿山到处都可以藏匿武器,矿工又都是你的原来的部下,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伺机造反?” 王国冲扑倒在地,脸上却毫无惊慌之色,大声道:“其三,吴三桂恨我入骨,只要被清军抓住,我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绝对不会再背叛大明,更不会背叛陛下。” 朱由榔想了一下,觉得对方说得确实有道理,已经被说动了七八分。正色问道:“个旧厂关系到我的私房钱。所以如果干得不好,我一定会杀了你泄愤。你可想好了?” 王国冲在清廷已然混不下去,在明军中又不可能带兵,两头都是前途渺茫,此时能抓住最后一个机会,哪里还会松开。立即大声答道:“我王国冲若把差事办砸了,愿意提头来见。” 朱由榔猛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好!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