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闲谈半路,郁笛忽地问起了古福的情况:“涂蘋,我父亲最近怎么样?” 涂蘋支吾了一下,不太想把古福的事情告诉郁笛。郁笛察觉到她似乎有所隐瞒,追问道:“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有什么事,不用瞒着我。” “嗯,那好吧。”涂蘋将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郁笛,“我知道你不想让古福再来干涉你,但出于对同类的担忧,我觉得还是得想办法处理一下。”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可以,不过我感觉他并没有恢复记忆,大概率还是不认得你的。” “这倒无所谓。”郁笛垂眸,“我只是很好奇古神教。” 涂蘋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你还记得上次的袭击吗?我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他们的神谕是从哪里来的。只不过之前在忙,没什么时间理会。” “说到神谕,我后来自己试着听了一下录音......郁笛,你确定不要检查一下身体?” “不去,我活得很好,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好吧。” 涂蘋让驾驶员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古福和滁苏的家,却扑了两次空。涂蘋联系被派去关注他们的乌鲁,却得到“他们在家”的结论。 可明明他们各自的房子里都没有生活痕迹。涂蘋找到监视者,却发现对方在船里,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一动不动。 涂蘋心里响起了警铃。几次三番的事故,让她对古神教极度没有好感,她立刻将这事儿汇报了政府,并撬开船舱,将对方弄了出来。 “那是什么?”郁笛眼尖地发现对方的脑后部位似乎被贴了一个异常的装置。 涂蘋试着将那东西拔下来,却发现那装置有四个抓脚,死死扣在靠近大脑皮层的位置,如果强行取出,有可能会对对方造成生命危险。 “等人来吧。”涂蘋有些烦躁。 “它是干嘛的?” “它能影响乌鲁对于信息真伪的辨别,会创造出一种极度稳定的幻境,会让被置入这种装置的乌鲁置身与真实的梦境之中。” “本来我们就因为过度接收环境信息,容易产生真假不分的情况,那些外星人带来的药品一度让以前的乌鲁沉迷其中。后来政府把他们赶走了,还把那些药品给毁掉,但有些乌鲁被那些坏思想给污染了,弄出这种东西作为药品的长期代替,让我们的社会着实乱了一阵子。被抓了之后,政府就将这种技术归纳为违禁技术之一,好几百年都没出现过了,没想到现在还能看见。” 听了涂蘋对这种“造梦器”的描述,郁笛心里有不好的感觉——要是不赶紧找到古福,任由他跟着古神教折腾下去,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们。 “他们真的不怕政府强制把他们监禁起来么?” “大约是有恃无恐吧。”郁笛腹诽道,抓人什么的,早该如此了。要不是迦禄星这种极度包容的环境,还能让他们掀起风浪?这或许就是社会关系发展到终期,人与人之间情感疏离的结果吧。 “我觉得你父亲有可能陷在里面了。” “他肯定是。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找到他?”想到之前古神教从古至今都对火山区流露出来的兴趣,郁笛看着涂蘋,“他们会不会又跑到上次祭祀的地方去了?你之前说是科学院的守卫把他们抓出来的。” “有可能。我这次一定要求政府把他们给关起来!真是的,其他乌鲁都在为自救出力,就他们爱搞破坏。” “带我去看看吧。”郁笛沉吟道,“说不定我可以发现他们往那里跑的原因。” “不行,那里你去不了。”涂蘋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连我们都承受不了那里的温度,更别说你了。我会跟政府申请支援,等抓到他们,你想问什么随便你。” 郁笛撇了撇嘴:“开船去不行么?” “不是船的事情,是我们不能让你冒险。”涂蘋道,“古神教的事情,不该你管。你只是在意古福的安全不是么?我会帮你关照的。” “除了我,你们都会因为古神教的神谕受伤,不是么?”郁笛反驳道,“明明我才是最安全的那个。” “如果船出问题了呢?你是打算游回来?你根本不能在水里呼吸!” “我可以戴气瓶!” “你还是去飞船上待着吧。”涂蘋根本不搭话。 郁笛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平时感觉还挺好说话的,只要认定了什么事,那是一步不肯退让。等急救员赶来,将监视者带回去做手术,涂蘋果然如之前所说的那样,直接将郁笛送到了飞船处。 路上她们一句话都没说,直到郁笛被放进下沉船舱,涂蘋才开口:“专注一些。如果你来这个世界有目的,就请好好完成你的目的。” 郁笛平静地看着她。 “有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坚持我的想法,火山区一定有什么在吸引他们。” “抓捕他们不是你的事,是政府的事。”涂蘋道,“还有不少文献没有完本,如果你实在想做些什么,不如把它们写完。” 郁笛沉默片刻,白了她一眼,关上下沉船舱的门。 一味输出资料的负面作用来了。对于乌鲁来说,自己好像一个趁手的工具,能帮助他们移民去迦禄二星。或许成功之后,自己的名字会被他们记住,但如果自己表现出任何“分心”乃至力有不逮的情况,加倍的怀疑便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即便是对于一直护佑自己的都梦,郁笛都自认在她眼中,不只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自己在她面前,依旧背负某种使命,更别说后来的涂蘋了。 涂蘋的确是都梦的好徒弟,她同样不在乎郁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她眼中,郁笛残缺的肢体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比不上她的智能给整个乌鲁族群带来的好处。 郁笛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溜达到了驾驶室。她很喜欢透过单向玻璃去看这颗星球,不论心里有多烦闷,看着这片古老的海洋,她总能感受到某种悠闲。这种悠闲并不是无事可做,而是,看惯风浪之后的淡然。 她坐在驾驶位上,感受那即将杀死这颗星球的阳光,忽地笑了。 她,的确是工具。 这世界,又何尝不是呢? 她叹了口气。 “系统,”她喃喃自语道,“下个世界,让我当老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