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隐藏在了弄堂的阴影之内,看着追兵们远去后,他朝着莫妮卡等人做了一个确定的手势。接着三人带着少女以及老人一起走向了王城下层的城区。 王城的下城区是很久很久以前伊菲尔塔尔城最先建立的城区。这片区域内的建筑物基本都是平房,难得出现一间二层或是三层的高楼,那也是权贵们摆设在这片区域用来举办庆典的教堂。 老人的家就在其中一间教堂的旁边,这间面积不到十平米的屋子内整齐地摆满了生活中各种必备的物件,看得出来,老人的生活虽然极为清贫,但她并没有因此丢失掉生活的希望。 和教堂前的花圃一样,老人所住的地方附近也围了一小圈的栅栏,其中种满了黄色的野花。野花并没有教堂花圃中的花朵名贵,但它们在老人的精心培育下也盛开出了同样鲜艳的花朵。在这片被上层高楼遮挡,满是淤泥地面以及潮湿空气的暗光之地,黄灿灿的花朵就如同一朵朵盛开着的小太阳,照亮了楠等人的内心。 楠一行人从老人的口中得知,这黄花名为猫爪花。在春夏秋季内均会开花,开花量十分大的猫爪花是老人一年内的收入来源。如今秋季到来,这段时间是猫爪花最后一次花期了,为了储备过冬的粮食以及让自己好好过一次日月节(阿罗特辞旧迎新的节日,时间为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老人今天才冒险去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卖花,平时她基本都在下城区出口的周围转悠,才从没有被巡逻兵刁难过。 老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了在场这几名年轻人的心上,可即便如此,他们很明白自己并不能为老人做些什么。即使用金钱来帮助老人,这其实也并非一个很好的手段。第一,楠他们的俸禄真的没有多少,今天还能帮助,或许明天就爱莫能助了。而看着下城区里这么多的留守儿童与孤寡老人,这些年轻人究竟又能够帮助几个呢? 后来上城区的巡逻兵来了,他们赶到了下城区内不断乱抓平民以打探楠的消息。平民们在泥地上架起的竹竿被打断,好不容易从城外端来的清水被打翻,还有他们洗好的衣物也被胡乱翻倒在了泥地上。 不过还好的是,教堂的祭司是个好人,他开门让楠等人进去躲了一阵子。因为巡逻兵们没有搜查令,他们并没有随意进入教堂的资格。在祭司的帮助下,一行人总算是躲开了巡逻兵们的追捕。 将老人送回屋内后,楠他们在教堂里逗留了一会。看着窗外那坑坑洼洼的地面,那位被楠解救出来的少女开口说道,这个地方让她想到了自己家,少女从未想过在如此庞大的王城内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块地方,明明这里是整个阿罗特最富有的城池。 楠站在少女的身旁,他听出来少女其实并不是王城的居民,于是他询问对方是否真的从巴伦西亚而来。 少女听后摇了摇头,她说自己来自东北边境的菲达克斯城,虽然她身为巴伦西亚人,但也是阿罗特的子民。 菲达克斯城,楠对这座城市还是有点了解的。那座城位于阿罗特的最北方,和歌雷亚一样是一个海港城市。菲达克斯城以北就是邻国巴伦西亚了。因为那座城市的某些历史原因,以及临近巴伦西亚的关系,菲达克斯城内大部分居民的祖辈都来自于巴伦西亚。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楠向少女问道。 少女本以为自己与楠不过是萍水相逢,在分别后或许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可对方居然问起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少女所没想到的。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回复楠说道:“我叫做夏。” 这时一直在教堂里来回踱步的黑狼焦躁地走到了楠与夏的身旁,他朝着楠说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城里面全是要抓捕你的巡逻兵,万一你在返回王宫的路上被他们抓到了,后果可就要我们自己承担了!” 黑狼将众人不得不躲在教堂内的原因全部推到了楠的头上,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要不是楠去管刚才那件根本就与他们无关的事情,现在黑狼他们应该还在大街上游玩才对。 可楠不以为然地说道:“要不通知比西斯过来吧?” 一听到比西斯这个名字,黑狼的脾气更加上来了,在黑狼眼中,正规军就是一群屁事不会的废物,如今要让比西斯来为三人解围,这简直就等于在打黑狼的脸。 于是黑狼冷嘲热讽道:“怎么?难道把那人拉过来,然后当着所有士兵的面说出我们的身份,让那群猪给我们下跪不成吗?” “身份”这一词不免引来了夏和祭司的注意,黑狼赶紧闭上了嘴巴,他愤愤地一摆手,“算了算了,随你的便。” 莫妮卡走上前将黑狼拉扯到了一旁,最后制止了楠与黑狼即将爆发的争吵。四人坐在教堂的长椅上休息了一阵子后,他们才向祭司告别,然后安全地离开了教堂。 从城区入口吹来的气流进入了下城区内,因为下城区地势低洼以及窄小的缘故,气流逐渐变为了风浪,吹得立在教堂屋顶上的铁架“吱吱”作响。四人走到空地上朝着铁架看去,他们见到了那枚代表着教堂的标志,标志的形状类似一滴滴落在地的水滴。近乎圆形,但边缘是扭来扭去最终连接到一起的弧线。 这个奇异的形状就印在祭司的衣服上,因为最开始楠等人匆匆进入教堂的原因,他们倒是没注意到这奇怪的形状。 看着祭司站在门口微笑着挥手的模样,四人也朝着对方挥了挥手然后准备离去了。但一转身,他们看到洼地上,平民们正收拾着被巡逻兵们弄得乱七八糟的衣物与器具。楠认为此事和自己有关系,于是他决定去帮助那些人。看到楠这副样子,黑狼直接走向了下城区的出口处,他和楠不一样,黑狼压根就不想再被搅和到这些事情之中,他认为这些平民十分麻烦。 “黑狼!”莫妮卡叫喊着黑狼的名字并赶到了那人的身后,她问黑狼为什么说也不说一声就离开,身为伙伴的他,难道不应该留下来一起帮助楠吗? “帮助他?你称这叫做帮助他?”黑狼似乎有点责怪莫妮卡般喊道:“他都已经这么大了,你还像是小时候那么帮他,你那叫做放纵,看看他今天干的好事,有脑子的人会那么去做吗?这里那么多人,全部要帮助,他要帮到哪天?他有那个能力吗?打仗杀人是我们最在行的,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出身,我们可不是为了拯救这群平民而拼死拼活地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莫妮卡静静地看着黑狼,她一言不发。见此黑狼继续说道:“如果做不完整的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去做,甚至连想都不要去想,不然会难过的。” “难道看到这群人后什么都不去做,就当他们不存在,你就不会难过了吗?” “那是英雄要去考虑的事情,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哪有资格去怜悯他们?别忘了,你我都是孤儿,和他们都一样是贱民出身。别自以为是了,莫妮卡。” 莫妮卡的心并没有像黑狼这般冷漠,她无法接受对方给自己的建议,于是在将早已准备好了的礼物塞到黑狼手中后,莫妮卡朝着他说道:“那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黑狼看着手中的礼物,一个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物盒。黑狼见此冷笑了一声,但莫妮卡并不明白对方究竟在笑些什么。 黑狼看着面前这名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女子,他回想起了一些往事。如果不狠下心的话,怎么从别人手里抢过食物,他要保护好的除了自己可还有另外两个人。看着周围饥肠辘辘的孩子,那些人可都是和黑狼同一时期来到训练营内的,其中还有几人曾给予过黑狼帮助,但即便看到他们伤痕累累,即将死去,黑狼也逼迫自己不能可怜他们,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可怜了对方,换来的是挨饿的自己以及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要他足够心狠,他不仅可以吃饱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强大。 “那些人都是咎由自取的,是他们太弱了才会被饿死,才会被打死,才会落下队伍被后方卷来的兵器杀死。”当年的黑狼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现在的他也一样,看着周围的平民们,黑狼给自己的解释是,这些人是因为不努力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这样一想他便好受多了,只要将刚才那老人从自己脑海中彻底抹去,就当作看不见,而将周围受苦受难的人当成有罪的人,那么黑狼便能够理所应当地抚平自己那无能为力的可悲心理。 “他们不值得同情。”黑狼对莫妮卡道,他一捏手中的礼物盒,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下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