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在黑暗之中淅淅沥沥地响起着。再次来到此地的她睁开了双眼。她蹲着身子,见到了那绽放在她面前的花朵。那沾满了露水的白色花蕾在风中微微摇曳着。借着幽蓝的光芒,它的花瓣亮起了一圈荧光闪闪的蓝色光圈。 花瓣上的露水慢慢凝聚在了一起,露水顺势滴落向了地面。“滴答”一声,时钟开始转动了。想要留在当下的她不得不离开原地,哪怕她一直祈求着时间可以永远停止,好让她能够永远留在这个安逸的角落。 泥沼上那微薄的水潭产生了裂痕,宛如蜘蛛网的碎裂痕迹慢慢延申向了四面八方,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在了光芒无法抵达的黑暗之中。 带着些许镜面中的景象,露水迸发到了半空中。就在她的面前,那些碎片内的景象还在流动着。即使它们已经四分五裂,可在时间的推动下,事情并没有暂停。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们,但指尖还未触到碎片,它们就化为了粉末飞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下雪了呢。”她说道。 她接住了空中落下的雪花,那晶莹剔透的冰雪在碰到她手掌的那一刻彻底灰飞烟灭,正如同她的命运一般,就是在这样的下雪天里,命运与她的梦想彻底分道扬镳了。 她看到那茫茫的雪地上,出现了高楼,出现了人群。屋子前挂满了灯笼。烟囱上冒着白烟,卖冰糖葫芦的人吆喝着走过了大街。 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可没有一个是她的。 自己当时在哪呢?或许是在城门口的马厩前吧。 场景一转,来到了她想要来到,却又害怕来到的地方。在马厩前,她见到了那名长得高高大大的男孩,还有她自己。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那时的她问道,虽然她的口中满是不解和排斥,但其实心里却洋溢着幸福。 对方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带有毛绒的大衣领口,他“嘿嘿”一笑,“我四处打听才知道你那年搬家后就来了这里。放心吧,这次我爸妈也搬来这里了,所以以后我们就又是邻居了。” “叔叔阿姨也来了?”她双手叉腰表现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不会是你骗我的吧?明明呆在王城可比这里来的好。” 面前的男生依旧傻笑着,这么多年没见了,他原本想着两人相见一定会有很多话可以说,但是实际上,见到对方后除了开心就还是开心,说话什么的,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重要了。 “可我该回去了。”她说道,“出来太久,爸爸会担心的。” “这样吗?”男生抓了抓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告别了,于是他下意识地问道:“那你这几天还会出来吗?” “那我怎么知道明天的事情呢?”她反问了男生一句,这下弄得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了。可她又不忍心见对方表现出这样一副失落的神情,于是她补充了一句,“要是我能出来的话,我就到城门口,你来这里找我就好了。” 男生听后再次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他使劲一点头,“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他说着伸手在嘴前呼了一口热气,接着捂在了她的脸颊上。 “喂喂喂,那边的那两个,你们在城门口一直呆着,想要干什么呢?” 不远处传来了男人的呵斥声,两人朝着那边看去,巡逻兵正朝着他们走来。其中一人仔细打量了一眼男生,接着他警惕地问道:“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一圈的?” 男生表现出了十分谨慎的模样,他知道他们一家才刚刚来这里,还是要对外人礼貌一点比较好。 “我,最外圈。前几天我们家才从王城搬来。” “哦?是这样吗?”士兵说着再次看了看男生,接着他们又看了看她。随后他们说道:“没什么事情就快点进城去,风暴就要来了,城门要关了。” 两人听后赶忙进入了城内。可就在他们返回街道的路上,他们遇到了那名叫做梅鲁涅斯的男子。那人穿着大衣,带着家丁正在街上闲逛着。路人生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于是在见到梅鲁涅斯时,这些人全部都避让到了远处。 梅鲁涅斯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他眼里满是不屑的神色,“嘁,这群乡巴佬,最外圈就是这副样子的吗?破破烂烂的,甚至还不如个厕所。”他说着发现了她。 “哎?这不是?”梅鲁涅斯走向了她,他一边走着一边昂起头表现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喂!你怎么在外面?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布置大厅呢。” 她不敢反抗一句,就战在原地看着梅鲁涅斯的到来,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解释些什么。 “我,我来外面看看。” “来看看?有得到过准许吗?你可是我的人,就算要出来也必须得到我的同意,明白吗?”梅鲁涅斯说着注意到了她身旁的男生,他瞄了此人一眼,随后问道:“这人,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少主殿下。” “闪开,我没问你。”梅鲁涅斯粗暴地推开了她,他来来回回打量了男生好多眼,随后讥讽道:“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是想要去做什么呢?等下,你是巴伦西亚人?小偷吗?” 男生听后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确实和梅鲁涅斯说的一样,他是巴伦西亚人。而且他穿着破旧的大衣,那是他妈妈前几天刚给他缝制出来的,自然没有梅鲁涅斯身上的衣服华贵。 男生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任何一名正常人都意识不到。自己只是站在大街上,正巧遇到了这位富家子弟,能出什么事情。但她明白,于是她立马帮助男生辩解道:“不是的,他是我朋友,我爸爸也认识他。” “我说他是小偷,他就是小偷!” 梅鲁涅斯显然来劲了,毕竟他从未见过她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否定自己,而且还是在一名陌生人面前,这可太丢面子了。 “卫兵,把他给我抓起来!”梅鲁涅斯喊道。随着他的命令,城门口的士兵立马赶到了现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男生按倒在了地上。看着此人被压在冰凉刺骨的雪地上,梅鲁涅斯得意极了,他大笑了起来,“你只能和我玩,听到没?” 她不得不答应了梅鲁涅斯的要求,因为她以为只要先臣服了梅鲁涅斯,过一天这人就会将今天的事情给忘了的。于是她向对方恳求道:“我答应你,你放了他吧。” “行了行了,你们放了他吧。”梅鲁涅斯说着看向了气喘吁吁的男生,“好了,你可以滚了。” 可男生血气方刚的,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他在士兵松手后便立马起身一拳打在了梅鲁涅斯的脸上。对方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随后雪白的地面上慢慢映出了淡淡的红色。是那么的刺眼。 梅鲁涅斯抹了抹鼻子,他推开了身边的家丁和赶上来的卫兵,不知为何,他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等这种机会很久了!” 她开始帮助男生向梅鲁涅斯道歉,可对方根本就没有理会她。就这样,男生被士兵押着带去了中城区。 是的,男生被关进了监狱里,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命运虽说是偶然的,但也是必然的。所有的线路重叠到了一起,即使它们花里胡哨的各有各的形态,但总体形状和扭曲的弧度,方向都是相同的。正如当时的我。 我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有我的家人。他们都被关押在了监狱塔之中。那是好几个世界前的事情了,但我依旧记忆犹新。莫须有的罪名,需要所爱之人来为其“赎罪”的罪名。 他们全部被押上了绞首架,普通人的性命就是如此的一文不值。直到我也是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杀死在了荒郊野外。 黑紫色的湮灭越来越大了,里面的每一粒黄沙都有我这样的人的影子。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神明真的爱人,为何不去阻止他们呢?显然,在神明的眼中,我与众人一样一文不值。 男生的家人为其“赎罪”了,可是他们能有什么错呢?一位父亲刚来到一片新的地方,本想过年后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位母亲在家还在煮着肉汤,等着丈夫与孩子回家,但迎接他们的都是生离死别的悲惨。 我要打碎这一切。 她以为她的求情会带来机会的,可她的“赎罪”没有任何作用,因为男生本就无罪。她跟着梅鲁涅斯前往了城中心的方向,那时还很单纯的她并不知道这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她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看着这过往,她想要去叫住那个曾经的自己。但是暴风雪来临了,她踏出的脚步被积雪覆盖,渐渐地大雪从膝盖淹没到了她的脖子,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曾经的自己越走越远的身影,最后她被彻底覆盖了。 温热的房间内,柴火在壁炉中燃烧着,她蜷缩着身子从刚才的寒意中恢复过来了些许的神智。睁开眼看向房间内部,她见到了一片灰蒙蒙的景象,就连火焰也是灰色的。 “那个人,我可以放了他。”梅鲁涅斯坐在房间内的圆桌旁,即使他的身上涂满了香料,但香味依旧掩盖不住他的丑恶,“你明白的。” “别痴心妄想了,你这令人作呕的东西。”她从床上坐起,随后一把捏住了那人的脖子,“赶紧给我滚!” 明明只是为了救他,却一步又一步地偏离了原来的轨迹,“一定要找到他。”内心深处响起了她自己的声音,那是她唯一想要抓住的幸福。 梅鲁涅斯从她的手中消失了,噩梦化为了满地的泥沼,将那白雪吞没,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坠入于一片沼泽之中,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她。 远方枯死的古树睁开了数不尽的白色眼球,从上空往下看去,在这圆盘之上,泥沼不只是在吞没她一人,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的可怜人,我认出了部分人的面孔,其中有缇娅,有叶环,有叶荨。当然还有沙朗德与诺伽,以及我自己。 最后是本章的她,苓。 梦境渐渐复苏,所有的碎片再次出现并重新组合到了一起,在这之中,没有人注意到那朵无名的白色花蕾,她依旧孤单地在风中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