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的夜晚。 王城的监狱塔内,梅鲁涅斯正呆坐在监牢的阴暗角落之中。在得不到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他只能用弗克斯恩少主的身份来不断安慰自己。 “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你们能拿我怎么样?难道要与整个弗克斯恩为敌吗?” 梅鲁涅斯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黑暗,通过自己的安慰,他从先前的焦躁与烦闷变为了麻木。梅鲁涅斯一遍又一遍地述说着自己的身份,就好像这几个字可以来拯救他似的。 梅鲁涅斯这个人,说他坏他确实是坏,但说他天真,他也有点天真。被关在监狱之中的他并不知晓他被抓走后发生的事情。摄政王一行人被行刺,这可是重罪。倘若梅鲁涅斯拿不出自己与巴伦西亚无关的证明,那么这个黑锅他不想承受也得承受下来。 除了梅鲁涅斯外,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看守们当然也明白他们绝对是不能与本次事件扯上关系的。因此不管梅鲁涅斯如何胡闹,众人都不愿意理会他一下。 喊了一个下午后,梅鲁涅斯的嗓子都已经哑掉了。可这“安慰”像是上了瘾一样,梅鲁涅斯哪怕是停下半分钟,那痛苦与憋屈便会将他打醒。不能继续麻木下去的他嘶声力竭道:“我说了我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我要见我的父亲,你们得通知他。” 监狱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玫瑰支开看守后来到了梅鲁涅斯身处的监牢前。麻木的梅鲁涅斯并没有意识到此人的到来,直到玫瑰开口说话时,他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看来你过得十分不如意啊,小少爷。”玫瑰哼哼一笑,石壁上的火把照亮了她半张脸,她慢慢扬起了嘴角,“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梅鲁涅斯抬起了头,在发现来者是玫瑰后,他那呆滞的神情突然化为了嗔怒,“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要陷害我?我和你有什么过节?等我出去后,一定要让你好看。” 玫瑰面不改色地盯着梅鲁涅斯看着,她压根就不在意对方的威胁,反而是故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唉,亏我还躲过看守来探望你,没想到你居然打算这么对我。” 梅鲁涅斯才被玫瑰陷害不久,他根本就不会听信对方。在玫瑰这一声叹息结束后,梅鲁涅斯继续呵斥道:“探望?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了吧?我出去后一定会和他们说明白,你就等着瞧吧。” “但我想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而且事情确实是你亲手做的不是吗?恕我愚笨,你打算怎么与篡改名单一事扯开关系呢?”玫瑰冷笑着打断了梅鲁涅斯的话语,她反过来威胁对方说:“这次的事情如果轻一点,你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但要是重一点,说不好连你们家的领地也会被收回。你死后,你的父亲可能会受到牵连,被剥夺贵族的身份变为奴隶什么的。” “你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我们家,整个弗克斯恩这么大,怎么可能会!” “看来你还真的是不懂啊。”玫瑰说着提起了摄政王遇刺一事,“你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个私通罪犯的叛贼。你觉得你能够与行刺摄政一事脱开关系吗?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来告诉你这件事情,免得你以为自己现在还只是顶着篡改名单这么简单的罪名呢。” 听完玫瑰的话语后,梅鲁涅斯顿时陷入了绝望之中。而这正是玫瑰想要看到的,她在掌控了梅鲁涅斯的情绪后一转态度,用为对方着想的语气说道:“但是呢,你我二人都清楚你根本和刺客没有关系。是阿罗特的部队想要陷害你,他们不过是在为自己找个替罪羊罢了,毕竟他们的职责是保护摄政王。如今出了这档事,人人都想要自保,不得已,他们就只能牺牲掉你了。” 玫瑰说罢有意无意地抱怨了几句,“那群人可真是可恶呢。” 梅鲁涅斯被玫瑰的话语给逼上了绝路,他刚才所有能够安慰自己的说辞如今都已经变得不再奏效。可就像是瘾君子一般,梅鲁涅斯才不会放弃那能够让自己定下心来的弗克斯恩城。因此他在最后的关头依旧咬死不松口道:“不会的,他要对付我们家,就凭借王族现在的实力?开什么玩笑,这对他只有坏处!那会引起弗克斯恩军变的,他不敢的,他绝对不敢的!” 即便梅鲁涅斯依旧顽强地为自己的处境辩解着,但玫瑰已经从对方那语序混乱的话语中听出了此人心态上的崩溃。就如同漏水的大坝一般,玫瑰稍稍触碰一下那裂缝,看似坚固的石壁便会因为洪流的冲击而轰然倒塌。 “弗克斯恩很强大,很富有。如果将那片土地收回来,再让自己的亲信去管理,岂不是更好?凡事都需要有个名义,而你恰巧成为了那个名义。以那名义联合阿罗特其余领城,攻打弗克斯恩,别说是一个了,就算是两个也都能打下来。先前他们不就已经做过同样的事情了吗?菲达克斯城你忘了吗?” “菲达克斯城?”梅鲁涅斯猛然回想起了前段日子菲达克斯城领主被替换之事。通报中称那人不知何种原因死在了监狱外,而小道消息则是说,章莫因为越狱而被追兵给斩杀了来着。 弗克斯恩将来也会变得和菲达克斯一样,这是梅鲁涅斯不敢去想的。可不管他怎么逃避,脑海中自己与艾塞斯坦横尸街头的景象始终都挥之不去。 如玫瑰一开始打算的那样,梅鲁涅斯终于还是妥协了,他问道:“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梅鲁涅斯话毕,监牢外响起了锁扣开启的声音,玫瑰打开铁门后对其说道:“当然是得回去通知你的父亲做好防范才是。” 梅鲁涅斯一脸愕然,在他的疑惑下,玫瑰回答说钥匙是她为了梅鲁涅斯而去偷来的。 “出去后别忘了我对你的帮助,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梅鲁涅斯起身走到了监牢的门口,他问玫瑰为何要帮助自己。玫瑰谎称自己只不过是看不惯王城的人将罪名全部推到梅鲁涅斯头上的做法罢了。 “要记得谁是你的朋友,谁又是你的敌人。”在梅鲁涅斯离开前,玫瑰如此对他说告诫说。 这所有的对话都不过是玫瑰用来欺骗梅鲁涅斯的,但如今已经没有理智可言的梅鲁涅斯慌张得就如同一条被夺食的野狗,只要有什么威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上去咬一口,所以他真的相信了。 与此同时,病房内。茜坐在床边,她借着昏暗的烛光,正阅读着手中捧着的故事书。 依照约定,茜于今晚便会出发前往巴伦西亚。如今王城的车夫们正在准备着送行的车辆与马匹。茜估摸着距离自己出发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她来到了病房内,就只为了见雅最后一面。 故事书中讲述了一名叫做雪女孩的少女,她坠入冰河化为了一尊冰雕。牧羊的少年不畏冰雪跃入了水流之中将其抱起,并带她抵达了河流的彼岸。 火焰无法融化寒冰,哪怕是春节到来了冰块也不见有一丝融化的迹象。在湍急的水流前方,少年知晓自己与雪女孩已无法回到故乡。 少年将冰雕搬到了岩石之前,他在后方种下了一棵树苗,同时他也将花朵的种子撒在了树苗周围的土地上。 “既然自己与雪女孩已经无法回到过去。”少年心想,“那么我应该立足当下,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新的家园。” 无人能阻挡河流向前流淌,也无人能阻挡时间的流逝。少年不敌那力量,可雪女孩不同,她与冰雪一样,自始自终没有一丝改变。 冬季到来又过去,一年又一年的,大地上的景象在循环之中不断改变着。只不过到最后,景象变了,少年慢慢老去,他消失在了一个漫长的冬季之中。 茜无声地讲述着书中的故事,直到房门被敲响后,故事暂停了。 妮薇丝进入了房间,她对茜说道:“公主殿下,我们该出发了。” 茜放下了故事书,她看了雅最后一眼,随后跟着妮薇丝离开了房间。 夜晚的大道上空无一人,无人知晓今晚茜就要外嫁至巴伦西亚的消息,也无人为其来欢送。 马车安静地行驶过千家万户的房门口,撒下了遍地的白色花瓣。就如同荧幕中的那晚,两人为自己做媒,一场唯有二人的婚礼。 风吹开了窗户,它拂过合上了的故事书,并将其再次翻到了雪女孩的那页。闪着微光的萤火虫飞舞进了房间之中,在星星点点的光芒之下,一名小女孩现身于雅的身旁,她伸出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爸爸,快醒过来,快醒醒。” 雅睁开了双眼,他坐起在了病床之上。女孩子在他醒来的那刻消失了,雅唯独见到的就只是一丝飘散到夜空之中的光芒,以及身旁那翻开了的故事书。 树苗长为了大树,扎入大地的树根将岩石托起,冰雕翻倒在地破碎了。雪女孩苏醒了过来,望着遍地的花朵,她走向了大树的底下。 那悬挂在树枝上的飘带如今已经褪去了原有的色彩,但上面的文字却依旧清晰可见。 “我让你立于大树之下,我想要你醒来后第一眼就能见到这遍地的白花,以此希望你能知道我是有多么的爱你。” 时间匆匆,它不会等待任何人去追赶它。雅合上了故事书,他起身走向了病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