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星期二。 映月骑士团的士兵来到了东陵城内。城门外,骨瘦如柴的饥民们见到部队的到来,他们最初还以为是赈灾的队伍来了。部分人一改低迷的神色,他们成群结队地从阴暗的角落内走了出来,并渐渐朝着队伍围拢了过去。饥民们拖家带口的,老人牵着小孩的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碗。他们用不知已经多久没有清洗过的筷子敲打着脏兮兮的破碗,一时间“呤叮铛啷”声填满了大道的西面八方。 叶环正坐在马车内,听到外面的异样响动后,他撩开帘子看向了外侧。随即一名面黄肌瘦,赤裸着上半身的饥民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那人拖着破破烂烂的裤子光着脚行走在潮湿的泥地上,饥民踏过积水,他的裤子被弄湿了,但此人并不在意这种情况,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 为了讨好队伍并能够让自己有一口东西吃,饥民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对着马车不断鞠着躬,目光呆滞地祈求着:“大人们,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车外的声音十分嘈杂,但叶环还是听清楚了那句“给口饭吃。”。当叶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狠狠地揪了一下。他见不得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因此立马叫停了车夫,“车夫停下!” 车夫不敢怠慢,他立马拉住了缰绳,而前方的部队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便也停下了脚步。整支部队就这样停留在了大道的中央。 饥民们见此以为可以吃得上饭了,人群中不仅是老年人,甚至是身体有些残缺的人,都拄着木棍拼命地加快脚步朝部队赶来。他们害怕自己晚到一步,就分不到了。 映月骑士团的带头人不明白马车为何停下了,他回头看向了车夫想要询问马车是否出故障时,车夫朝着马车侧了一下脸,他示意带头人说,马车停下是叶环的命令。 带头人掉转马头赶到了马车旁,他清了清嗓子后,低声对叶环说道:“少主,我们得快些进城了。” 叶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他将手伸到了马车外并对带头人说道:“这些东西我吃不完,分给他们吧。”叶环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于是他一并将水果盘子端到了外面,“我吃不下,浪费了就可惜了。” 带头人不敢违背叶环的命令,他随手将食物扔给一旁的士兵后便对叶环说道:“依照您的命令,我已经给他们了。” 叶环听此,他安心了许多。而这时同样坐在马车内的血腥慢慢睁开了双眼,他问叶环为何要这么做。叶环摇了摇头,他叹息道:“我见不得他们这样。” 哪知血腥听后竟一把拉上了帘子,他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不简单?如此一来你就看不到了。” 叶环瞪了血腥一眼,血腥见此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毕竟对于血腥来说,巴伦西亚属教皇诺伽最大。而叶环又是诺伽的孙子,只要诺伽还在一天,血腥就不敢惹怒叶环一下。 马车继续开动了,但饥民们在见到食物后就像是发了疯一般涌到了马车周围。食物对于饥民来说仿佛就是希望,他们为了这能够活下去的希望,不惜以性命作为赌注拦下了教会的队伍。 车外随后传来了士兵的谩骂声,马鸣声响起后,士兵们拿起长枪将饥民们推搡到了远处。体弱的饥民哪会是装备精良的士兵们的对手,他们一个个翻倒在地,瞬间老人的哀嚎与小孩的哭泣取代了先前的敲碗声。 叶环本想要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血腥却一把按住了窗帘,他说道:“少主,我们身上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的苦衷。而外面那群人嘛,他们自有自己的命数,你何必强行去插一脚呢?” 叶环不悦,他一把推开了血腥的胳膊,可当他掀开帘子时,车队已经进入了东陵城之中。城内的景象和城外的景象截然不同。街道上的人虽说都是平民,但他们的穿着打扮可比外面的那伙饥民得体多了。一个男孩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看着车队,他手里拿着大饼一口又一口地啃着。 马车进入城内后,街道上的行人都退避到了两旁。原本还在吆喝的小贩也停下了叫喊,所有人都目视着车队不敢作声。对于他们来说映月骑士团铠甲上涂鸦的标志太过于刺眼,不是他们能够谈论的。 血腥指着繁华的景象呵呵一笑,他说道:“看啊,不也有人能够生活得好好的吗?刚才那些人不过是自作自受,谁叫他们不努力呢?” 叶环慢慢地捏紧了拳头,他扭过头不再理会血腥,而是看着街道上的景象发起了呆。 “这里就是阳的家乡,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叶环如此想道,他心想自己马上就可以见到阳了,心情也就好了许多。但下一秒叶环又想到了阳的父亲,他的表情一瞬间又变得冷酷不少。 车队一路来到了东陵城的地头府邸,马车停下后叶环与血腥一同下了车。映月骑士团在门口排列成了两列,随后东陵城的人出门迎接了叶环。为首的男子是此地的地头,臣澈,也就是阳的父亲。 臣澈抹了抹嘴角的那两撇胡子,他笑盈盈地迎接了叶环的到来。可他刚想开口说欢迎词时,叶环却比他先一步开口了。 “阳呢?他如今回来了没有?”叶环问道。 臣澈听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教会的人刚来第一句话问的竟是自己家的毛头小子,接着臣澈又仔细一想,他想到叶环似乎也是前往阿罗特留学的学生之一。因此他不仅暗自得意道:“看来送他去外面见见世面,倒是个正确的决定。” 喜悦之后,臣澈的难题就来了。阳至今都还没有回到东陵城,可臣澈总不能直接说阳还没有回来吧?这要是让教会的人不高兴了,事情可就难办了。 因此臣澈动了动脑筋,他回答叶环说:“已经催促过他多次了,但回来的道路极为艰险,慢一点不要紧,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 臣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阳还没有回来,叶环听此虽说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如果不是阳,叶环或许都不愿意与臣澈交谈,几人免去了礼节后便进入了府邸。臣澈的家臣们一个个地跪坐在大厅内,在见到自己主人回来后,他们起身朝着臣澈与客人们鞠了一躬,随后便再次跪在了地上。 在臣澈的邀请下,叶环坐到了大厅内南边的位置上。血腥没有入座就站在叶环的身旁。而臣澈自己则是坐到了最北边。 叶环入座后,佣人们也将茶水端了上来。之后一行人提起了前不久发生在菲达克斯城战场上的事情。 空气中响起了血腥那沙哑的声音,此人开口道:“前线部队受挫,教皇大人也得知了此事,他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要问问臣大人,你究竟何时能够出兵?” 臣澈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他将手放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地小声拍打着。当拍击声响起到第十下时,臣澈放下了茶杯,他抬头看向血腥道:“南边的道路还没修葺完毕,如果我们贸然出动,恐怕不足以震慑阿罗特人。” 有关于道路修葺的方案,血腥也是清楚的。这三年来血腥就一直带兵驻守在交界地上。阿罗特与巴伦西亚的边境他再熟悉不过了,两国之间来往的通道如今都设置在空旷的平原或是山间,而没有多少人涉足的魔女之森内却没有一条通往阿罗特的道路。倘若巴伦西亚军能够穿过魔女之森,突袭菲达克斯城,那么那群头脑简单的阿罗特人一定会自乱阵脚。 血腥是这样想的,臣澈同样也是如此。但血腥并不想等待太长时间,毕竟巴伦西亚已经派兵攻打菲达克斯城,东陵城的部队晚集结一天,对战事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血腥突然提起了菲达克斯城之前的领主,也就是章莫。 “槐海之城的领主,哦不对,应该说是地头。你半年前曾和他有过私底下的往来吧?当然,我指的不是黑月钢的事情,那件事你们做得很好。神花的事情我先不追究究竟是谁提出的主意,但我想你手底下应该也失踪过一部分人吧?” 血腥说到这里后,臣澈对其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正如血腥所说的,当时为了方便东陵城与槐海城联系,臣澈就在章莫手下安排了一些人手,其中大部分是信使,但章莫死后,那群信使就失去了踪迹,臣澈至今也还没弄清楚他们是死是活。 血腥冷笑了一声,他提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想章莫死后,阿罗特人一定发现了你与东陵城的往来,想必是他们杀死了你的部下。所以,臣大人。这件事情可还没完呢。” 血腥轻轻一挑,臣澈原本平稳的心思就有些乱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倘若臣澈的家臣死在了外面,而臣澈又没有任何动作的话,这事情传出去别人还以为臣澈是胆小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