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隔绝了南风之城与其北面的地区,此地和巴伦西亚北方不同的是暖空气到岸的时间。四月中下旬正是南风之城以及其周围区域的雨季,和六七月份的梅雨季节相比,四五月的春雨也总是连绵不绝。傍晚的时候,南风之城的上空已然变为了黑压压的一片。到了晚上,大雨便降临了。 今天的夜晚十分宁静,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唯独响起的就只有雨水冲刷地面的声响。或许是因为大雨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明日就是姒武处刑的日子。南风之城内的居民们在太阳下山后就早早地返回了家中。所有人家紧闭门窗,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危险一样。 空气十分潮湿,一伙人踏过地面的积水来到了南风之城外。脚步声十分凌乱,但这嘈杂的声音终究是被雨声给盖过去了。 在来到城门口处时,人群停下了脚步。他们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竟愕然地发现城门没有关闭。城墙以及哨塔上也没有南风城守军的身影,这种状况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确定了城墙上没人后便起了疑心。在出发前,勇练习了许多遍挑衅南风之城守军的喊话,可是到头来他却一句也用不上。勇心想着,南风之城的人究竟在耍什么鬼把戏,竟然整了这么一出。 “空城计?”洛文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他十分警惕地对勇说道:“有诈,我们进还是不进?” 计划赶不上变化,游击队的计划本是来到城门外引走城内的部分守军,他们压根就没有打算进入城内。可现在,守军不在,他们也就只有硬着头皮去城内了,哪怕勇等人心知城内必定有伏兵。 在勇回答之前,兰雪先开口了,她说道:“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我们要为阿罗特方争取机会攻入南风城,在他们到来前,不论如何我们也得减轻他们的压力。就算城内有伏兵又如何呢?我们到这里来之前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 勇认为兰雪说得对,他附议道:“南风之城坚不可摧,但是现在城门大开,或许也是一种机会。” 几人商议完毕后便带着游击队的成员们进入了城中,队伍一来到大街上便散到了四面八方,因为他们清楚只要伏兵无法将他们一次歼灭,幸存者就有机会吸引敌人出城追击。那样一来的话,计划便可成功一半。 而事实也和众人所料,在他们走过百米后,埋伏在街道旁的守军便冲了出来。带头人点亮了火把,他指着游击队的成员们大笑道:“将军大人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们这群叛党今晚会来。把他们一个不留地歼灭,论你们手中的人头拿赏!” 士兵们听后咆哮着冲向了游击队的成员,毕竟这可是他们立功的好机会。游击队的装备远远不如南风城士兵的装备精良,在混乱中,成员们一个接着一个倒进了血泊之中。街道上坑坑洼洼的,勇一脚踩在了水坑里,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踩到的是雨水还是血水。 游击队的人数越变越少,所有人的死都是为了救出姒武,勇清楚死去的人不能白白牺牲。随着一声雷鸣响起后,勇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喊了一声,“撤退!”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敌方的带头人也随之喊道:“计划有变,撤!” 这种情况是勇想也不敢想的,看着南风城的部队全部逃离战场后,他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并骂道:“搞什么?他们是怎么回事?” “是想引我们进去吗?”兰雪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清点起了游击队剩余的人员。可现在游击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数,兰雪心知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于是她对勇说道:“勇,你听我说。南风之城的人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样,我和洛文继续进去,你带几个人去城外等着。倘若我们死了,南风城的人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出城来寻你的。如果他们不出来你就走,去和阿罗特军会和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 可勇哪能自己一人逃命,而且就算他能苟活下来,那也是一种侮辱,于是他立马拒绝了兰雪,勇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就算只有我一人活下去,那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要的是救出殿下,在计划成功前,我们所有人可不能都死了!”兰雪说起了自己心中的顾虑,她说道:“即便我们是抱着赴死的心来到这里的,但你想想,倘若阿罗特人真的救出了殿下,可他身边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的话,我们还怎么复国?” “复国”二字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扎进了勇的心中。兰雪说得对,勇是游击队的带头人之一,当兰雪和洛文死后,他就必须得活下去,继承那二人的意志。 勇没有再说话了,兰雪知道他是同意了,在分别前,兰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她对勇说道:“活下去,代我向姒武殿下道别。” 兰雪说罢后和洛文离开了,等到一伙人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后,勇也不得不返回了城门外。 但后续的状况和兰雪设想的不太一样,一路上她和洛文再也没有遇到敌人的伏击。众人穿过空空如也的市中心,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南风之城的将军府前。将军府的大门和南风之城的城门一样,都是敞开着的,无人把守的大门口宛如一张张开的大嘴,它似乎在对兰雪说道:“进来吧。” 洛文吞了口口水,兰雪看的出他十分紧张。同样的,兰雪自己其实也有点慌乱,她问洛文害怕吗? 洛文摇了摇头,他勉强保持着一脸镇定的模样,并对兰雪说道:“既然他们故意要引我们进去,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去监狱里将姒武殿下给救出来。” 兰雪其实也想过洛文口中的计划,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那么做。既然南风城敢开大门,那就说明监狱外一定有重重把守,就算他们强行突破重围见到姒武,可无法将其带出来。 兰雪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洛文,她说道:“将军府的大门大开,看样子他们是有意将我们引到这里的。或许里面的人想要招安我们,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拖延一点时间,好让阿罗特人趁着城门无防守攻入城区。这样一来就算我们没有将敌人引出去,凭借阿罗特人的实力,也足以拿下这座城!” “好主意!”洛文听后点了点头,他说罢和兰雪一同走进了将军府。 府邸之中灯火通明,和外面的昏暗截然相反。大殿内,侍卫们守在老将军的身旁,将军名为胡典,自瓦雷利亚大陆652年起,他便担任起了统帅阿罗特全境部队的将军职务,至今已经有整整十八年了。 游击队径直闯入了大殿,面对众人的到来,胡典一点都不意外。他拍了拍手道:“客人们到了,来啊,把茶水和点心都端上来。” 胡典说着慈眉善目地看向了兰雪以及洛文,“两位远道而来,想必还没有吃过晚饭吧?” 兰雪冷眼瞅着胡典的一举一动,对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慈祥的老者,但兰雪清楚此人就是个笑里藏刀的老东西罢了。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打开城门的做法可真有将军大人的做事风范呢。”兰雪冷言热讽道。 哪知胡典听后竟然笑了起来,他说:“我这不是欢迎你们吗?我知道你们要来,但不清楚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来。要是来的时候卫兵们把你们几位贵客给拦了下来,这不就是胡某的招待不周吗?所以我让他们都退下了,你们把这里当家就可以了,不必与我客套些什么。” 胡典说罢再次叫唤了一声佣人们。佣人端着糕点走到了兰雪的面前,可兰雪却始终没有接过的打算。 胡典见此以为兰雪是担心自己害他们,于是他命佣人将糕点端到自己这边来并直接拿起一块放进了嘴巴里,他咀嚼了一阵子后开口道:“几位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很好吃的。” 可兰雪清楚,自己一旦接过糕点就等于是接纳了胡典,这是妥协的做法,是万万不能去做的事情。而游击队的成员们见兰雪没有去拿糕点,他们自然也不会动。这下胡典似乎有点生气了。 在胡典开口前,兰雪说道:“将军大人多虑了,我们现在在这里已然是瓮中之鳖,笼中之鸟,哪还需要将军大人下毒呢?” “那为何不接受!”这时,胡典身旁的一名小将呵斥了兰雪一句,“让你们拿着就拿着!” 胡典吃完糕点后擦了擦手上的米粉,他令小将退到一旁随后像是劝导般地对兰雪说道:“我们都是巴伦西亚人,没必要弄到如今这副局面。” “好一个巴伦西亚人。”兰雪冷笑了一声,“难道弑杀君主就是你身为巴伦西亚臣子该做的事情吗?” 兰雪提到了姒武,胡典早就想到她会这么说了。他一脸无所谓道:“君主?君主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 胡典口中所说的十多年前死去的君主是巴伦西亚的先皇,但那人是姒武的父亲。先皇逝世和教会要处刑姒武这两件事情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兰雪以为胡典是在狡辩,好以此来减轻他内心的负罪感。兰雪觉得此人还有被劝说回来的余地,于是她立马打破了胡典的“自我安慰”,“即便姒武殿下没有登基,他依旧是巴伦西亚正统的皇室继承人!” 胡典沉默了,当兰雪以为自己说服了对方时,胡典的嘴里却发出了“啧啧”声,同时他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是什么都不明白啊。姒武他根本就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胡典此话激起了游击队所有成员的愤怒,兰雪皱紧了眉头,她喊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典笑出了声来,他提起了先皇以及巴伦西亚的皇后。胡典说道:“皇后可是阿罗特人,姒武是巴伦西亚人。但我们都清楚的,巴伦西亚人与阿罗特人生出的孩子不论如何都是阿罗特人。” 兰雪顿时惊住了,她吼道:“但也有例外!” “你指的例外难道就是姒武吗?”胡典一掌拍在了座椅的扶手上,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胡典随后慢慢说道:“这也是我们想要铲除阿罗特人的原因,为了我们的民族!长耳朵人必须被消灭!现在你们应该明白我们共同的敌人究竟是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