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窗户均被钉死的情况下,难怪一丝光亮也透不出去。 几名失踪的学生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地上,手脚都绑缚着绳索,看起来仍处于昏迷之中。 姚雪菲倒是头脑清醒且能行动自如,可是…… 傅斯瑰的目光落在绑在她腰间的雷管上微微一缩,这份土制炸.弹威力虽然不算太大,但也足够将这栋小木屋炸上天了。 姚雪菲将她领进来后,便瑟缩地在墙角边蹲坐下来,像一只乖顺的羔羊。 而傅斯瑰也终于将视线转向坐在灯旁的女人身上。 昏暗的灯光只照亮了她半边的脸庞,另外一半好似隐藏在黑暗中的鬼脸,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她在打量裴若兰的时候,裴若兰也在打量她,过了一会儿,这个行走在地狱中的女人沙哑着声音开口:“你是警察?” 傅斯瑰:“我不是。” 裴若兰咧开嘴笑了一下:“也对,那帮废物怎么会这么快查清我女儿的死因。”她抬了抬下巴,“说吧,你在评论区如此信誓旦旦,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否则,你今天不会走出这里。” 傅斯瑰平静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放我离开,不是么?你对这个世界无比憎恨,只想一把火将其烧成虚无。你无惧死亡,支撑你活到现在的,不过是找到‘真相’的决心罢了。” 裴若兰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有意思,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人有时候会有一种自我逃避保护的机制,比如不愿面对自己曾犯下的过错,不愿相信自己是一个如此无耻卑劣的人。每当这时,记忆便会发生扭曲,淡化不好的部分,美化有利的部分,久而久之便连自己也骗过去了。” 裴若兰双眼微眯:“你在说我么?” 傅斯瑰:“我只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她并不理会对方不停变幻的神色,继续平铺直叙,“裴茜的死因很简单,她就是跳楼而亡,这一点警方的结论没有问题。” 裴若兰狠声道:“难道我要听的是你的废话么?我女儿好端端地会自己跳楼?是谁造成了这一切?是谁!” 傅斯瑰微微颔首:“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好端端地跳楼自杀,但是裴茜生前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你应该不知道吧?” 裴若兰一怔:“你说什么?”她顿了一下,低低地冷笑了两声,“我可怜的孩子啊,被他们欺负得抑郁,难怪会……” 她阴恻恻的目光一一扫过还在昏睡的学生们,唯一清醒的姚雪菲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傅斯瑰淡淡道:“裴茜是个柔弱可怜的女孩儿,因为单亲家庭,她一直缺乏安全感,需要母亲的保护。她的母亲一直尽心尽力地为她遮风挡雨,但也有遮挡不住的地方——比如学校。因为裴茜单亲家庭的身世和内向的性格,她在学校受尽了冷眼与欺凌,以姚雪菲为首的坏学生们对她进行了恶毒的霸.凌,而老师却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还推波助澜……裴茜一直默默忍耐,她没有向自己的母亲倾诉,因为懂事的她明白,妈妈为了母女两人的生计已经足够辛苦了....” 裴若兰怔怔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她的嘴唇嗫嚅着,无意识地喃喃道:“对,没错,就是这样……” 傅斯瑰浅浅地微笑起来,甚至还拍了拍手,似乎在为这位母亲喝彩:“真是一出可歌可泣的悲壮故事啊!这位母亲即使手段激烈,越过了法律的底线,也能凭借其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为女儿复仇的决心获得世人的怜爱呢。” 她居高临下,眸光森冷地凝视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仍在流泪的裴若兰,然后她用温柔清澈的嗓音,一字一顿地打破了刚刚编织而成的美梦:“这是不是你一直在心里编织的幻梦?这是不是你给自己、给裴茜、给姚雪菲他们塑造的人设?” 裴若兰怔怔:“你说什么……” “可惜啊,这不是你写的故事,这是真实的世界,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而转移。” 一直通过窃听器监听这边动静的江巍心里“咯噔”一下,傅顾问这是想说什么?刚刚聊得不是挺好的么?她……不会还要弄险吧? 他下意识地去寻找许戈的身影,而此刻的许戈已经悄然攀上了屋顶,正在研究从烟囱攻进去的可能性。 傅斯瑰:“裴茜自杀后,警方没有找到她的遗书,但是我找到了,你想听么?” 裴若兰豁然惊醒过来:“你说什么!” 傅斯瑰曼声念道:“今天学校门口有人卖小仓鼠,我和菲菲一人买了一只。” “仓鼠好可爱,我给它取名叫布丁,嘻嘻。” “布丁被妈妈发现了,我再三保证不会影响学习,可是还是被没收了。” “布丁走了。” 裴若兰的呼吸急促起来:“你在胡说什么?你闭嘴……你闭嘴……” 傅斯瑰不为所动,眸光坦荡清澈,牢牢地盯着她。反倒是裴若兰不敢与她对视,忙不迭地移开了视线。 她继续念道:“期中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二,妈妈很生气,让我反省和第一名的差距在哪里。我好难过,我已经够努力了呀……” “马老师推荐我去英语演讲比赛啦!还让我好好挑挑上台穿的衣服!” “我选的裙子都被妈妈否了,算了,她高兴就好。” “昨天又被妈妈骂了,今天在学校没忍住哭了,幸好还有菲菲一直安慰我,我要和她做一辈子好朋友!” “今天放学晚回家十分钟,妈妈认定我心野了,我怎么解释都没用,唉……” “今天和陈博文讨论数学题被妈妈看见了,她说我早恋,还骂我不要脸。我已经不想和她解释了,反正她也不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