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桥不由看向面前之人。 却听她道:“她以为定会得手,却没想到那日琼林宴上,扮作侍女的我也在现场。你的一举一动和她的阴谋诡计我都一一看在眼中,于是我找了个理由将你的进士好友宋简引到你所在的厢房,才避免了这一切。” “原来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我做了这么多。” “你无须自责,为你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我虽可恨她这般算计于无辜的你,可我那次与她见面的目的,也只是希望她以后不要再打你的主意,却没想到在翌日听到她被杀毁容的消息。” “那薛环玉呢,你也见她了吗?” “我...” “薛环玉只是在琼林宴上放话要她父亲招你为婿,以及在悦来酒楼外当街拦你,都是些无伤大雅又对你没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所以温玉对她充其量只是有些嫌恶,还远没有到了要亲自约见警告的地步,不过...有人却让她模仿你的笔迹,约见了薛环玉。” 崔桥听了戚沐九的解说,又看了眼神色莫名紧张的温玉,便瞬间明了。 “那人为何要让你做这件事?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温玉听了,顿时泪水涟涟,“崔郎,我曾暗中打听过卫若兰的死亡时间,正是我与她见面之后不久。那人以此为由,拿她的死威胁我,说若我不从,便去兵马司举报我是杀人凶手。我当时因为太过害怕,才会无奈妥协,我原想着他是想以此为由向骠骑将军府勒索些钱财什么的,却没曾想他要的竟是薛环玉的命。” “如此看来,卫若兰和薛环玉皆死于此人或是其同伙之手。”戚沐九有些残忍地道出真相,“你...被借刀杀人了。凶手还是你身边之人。” “我身边之人?”温玉有些惊诧地抬眸看向戚沐九。 “没错,就是你那位认识了一年半之久的大哥。” “不可能!他把我当亲妹妹,怎么可能会害我?” 戚沐九不置可否,“你与他是在儋州到阳高县的路上认识的吧?你冯小小的假身份,也是他帮你一力解决的吧?” 温玉听后,面上一阵错愕,片刻后,她还是有些嗫嚅道:“我们是在快到阳高县的路上认识的,我当时被几个山匪堵截,是他路见不平救了我。到了阳高县,得知我没有路引,又不想回燕州老家,他便找关系帮我办了个路引,说那冯小小刚去世不久,年龄又与我相仿,让我在阳高县安心住下便是。” “自薛环玉出事到现在,你估计还没见到过他吧?你回阳高县不只是为了避风头,更是为了等他回去吧?只是...你应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他是我极为信任的哥哥,一年多的时间,我们相处得就像亲兄妹一样,他怎么可能会弃我而去?” “那个威胁你的人,为什么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除了是你身边亲近之人或是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别无他由。试问,刚去了百花楼不足半年的你,是时常想着在你身上榨取丰厚利润的老鸨是你的亲近之人?还是那些与你争奇斗艳明争暗夺的相熟姐妹?不是他还会有谁?” 戚沐九看向她不解的眼神,“你可能会想,他都不在你身边,不在百花楼,怎么会对你身边之事都尽在掌握之中呢?因为那些眼线啊。既有眼线,那么他伪装在你身边,做你所谓的大哥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她看着她突然了悟过来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做了最后的论断,“他想借你的手,杀了那两个在你眼中有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模仿崔探花的字迹写匿名信,杀人后又碎了脸,很明显,是想将一切杀人证据有意无意地指向你。当时遇见你,或是偶然,又或许是必然,然事到如今,这一切早已不再重要,因为他的目的早已达成,杀人后,可以了无障碍地全身而退。”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对我!”温玉不住地摇着头,状态已有些几近癫狂。 “你现在于他来说,是一颗没有价值的弃子。他带着任务而来,是你没有看透而已。” “我是他的妹妹,我不是弃子,我不是...”她想到半个多月以来,他一次都没有回阳高县,她还一直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若真如眼前这位大人所言,那她与他将近两年的相处,不都是一个笑话吗? “那人是北燕密探,勿要再执迷不悟。”一道沉冷的声音自门口传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池律出现在门口,不知已站了多久。 北燕密探?温玉突然想起,他跟她说起过他在儋州和绥林之间做皮货生意,她当时单纯地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商贩,没成想他竟是带着目的接近的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痴痴地笑了起来。经历过家破人亡、姻缘尽失和被贩为妾的重重遭遇之后,她只以为遇到了她半生中的一线光明,却不曾想那些兄妹相处的点滴温情都是骗她步入深渊的陷阱。 温玉的眸中顿时没了光亮,只剩下一片死寂。 崔桥见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眸中心疼万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于她? 戚沐九见此,便与池律先行出了牢房,留温玉和崔桥单独相处。临走时她示意陈宫和魏续守在一旁,以防温玉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恐怕他告诉温玉的也只是化名,你们那边还有什么详细信息吗?” “只知道他在北燕商贸重镇绥林活动过一段时间,如此大费周折地离间龙渊的君臣关系,恐怕与北燕皇室脱不了干系。” “想必你也看出,两起案件若无法妥善解决,儋州与肃州恐怕也会有所异动。” “你是说薛世成与卫征会起兵造反?” “造反倒不至于,不过在北燕的撺掇下搞点小动作还是极有可能的。” “哦?” “就比如...搞搞独立什么的。先不说儋州人员复杂难以管控,就说肃州,幅员辽阔,地形复杂,乃易守难攻之地。若一旦独立出去...” “看不出来,你倒是有先见之明。” 她说的没错,卫征之前便对朝廷将他派遣到肃州任职一事颇为不满,美其名曰让他卫国,私底下某些不嫌事小的朝臣都在嘲笑他是去喂沙子。 西北本就苦寒,光沙石之地便占据了整个肃州的三分之一,山地沼泽还不算其内。若如她所言,一旦发生叛乱,即便能成功镇压,但必要的损失与消耗却也不是朝廷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所以我们要内治外防,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哪一天会不会身在龙渊而心在...”一路向北的路上狂奔不止呢。 “你这还记恨着北燕对西凉的窃城之仇呢?” “你倒不如直接问我,是不是还记恨着对龙渊的灭国之恨。” “难道没有吗?” “有或没有,都不是一个好的答复。两国能够如入无人之境那般迅速分裂整个西凉,可见西凉内部早已出了不可逆转的问题。只是当初西凉皇位上的那位自以为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而已...” 父皇,我们当初为何会那么轻易地以为呢?还是说,您只让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一切,而西凉的内里,其实早已经腐败不堪,形如槁木了呢? 池律俯首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她的眸光那样深沉,却又那般悠远。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一个人,长相出色,而内里...却也这般地与众不同。 也许他该重新认识她一番了,即便他现在依然对她疑虑颇深。 当然,这样的她,也的确值得他费点心思探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