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一瞬,堂内又炸开锅似的沸腾起来。若赵吴氏所述为实,此案实乃天怒人怨,骇人听闻,即使明知林果果乃是王府之人,世子还在当场,观者亦难抑义愤填膺之心。只不过对比起一楼的人声鼎沸,二楼之人显得克制许多,只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世子眼皮一跳,如今的场面已非他能控制,除非王府想失去人心,他一方面气恼林果果色胆包天,做事太无人性,本以为他只是玩弄几个平民女子,不想竟还犯下如此滔天罪恶;另一方面,他又怨恨孙若章这厮竟然把事情闹到如此大的地步,逼他骑虎难下。 只能弃车保帅了。 世子猛地站起身,作势怒道:“岂有此理,想不到林果果居然敢狐假虎威,如此利用败坏王府名声。赵吴氏,我等有监管不力之罪,当向你赔罪。此案若查为真,王府绝不姑息!” 言罢,世子敛裾躬身,竟然向赵吴氏深深一礼。赵吴氏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围观众人对世子的光明磊落一片赞叹之声。 “霍远,你速带赵吴氏去刺史府,请刺史大人主持公道,回府拿下林果果。”世子吩咐道。 “属下领命。”霍远躬身。 谁知,赵吴氏突然尖声大叫起来,表情惊恐,“不,世子,我不要和他,那天……” “赵夫人稍安勿躁。”不等赵吴氏说完,孙若章突然按住她,且轻微摇了摇头,然后扬声道,“请各位乡亲做个见证,我等与赵夫人同去刺史府伸冤,可好?” “好。” “正有此意。” …… 人群中不乏好事之人,一群人跟在赵吴氏、孙若章、霍远身后,浩浩荡荡离开了来凤楼。 来凤楼走了大半人,一时间冷冷清清,世子脸上再也挂不住,一甩袖,离开此地。 一路上,马车内气压极低,祝绝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宛如一尊木雕泥塑,好在世子并未说话。 回到王府门口之时,正有一队衙差压着林果果走出王府,霍远则在一边冷眼旁观。林果果一见世子的马车,连忙呼救,“世子救我,那刁妇冤枉小人,世子为我做主啊!” 林果果身后,一对中年男女哭天抹泪地跟在后面。男人倒还冷静,看到世子下车,连忙行礼。女人则是一把扑上来,抱住世子衣角哭道:“鸿哥儿啊,快救救果果吧,可不能让人冤屈了他呀。” 祝绝原以为世子会一脚踢开女人,没想到他不仅没这么做,反而连忙下车揽住女人,还温言抚慰道:“奶娘,此事闹得满城皆知,王府不能徇私啊。你放心,若他当真没做过,外祖为人清正廉明,定不会让小人诋毁了去的。” “那,那要是……” 女人的话没说完,便被男人一把拉住,便闭了口。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出来,向世子一礼道:“王爷请世子、霍副统领、林管家、林夫人前去书房。” “果果,你先去,刺史大人不会对你屈打成招的。”林管家对林果果道。 女人虽然不舍,但王爷传召,岂能忽视,便一步一回头地被世子拉进府内了。 祝绝眼看着衙差带走林果果,心里又是痛快又是憋闷。王府和刺史府的关系盘根错节,林果果的父亲是王府大总管,林果果的母亲居然还是世子的奶娘。那妇人的冤屈,真能得以清洗么?即使真能洗清,除了妇人的女儿和他那天见到的女子,还有多少受害人被埋没在地下? 王爷并未传唤祝绝,他只好心事重重地回到世子的小院,等世子回来再伺候。这一等过去有一个时辰,正当他昏昏欲睡之时,世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竟然无比兴奋。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世子走进院子,看到祝绝,更加高兴,居然主动伸手拉住祝绝,笑道,“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听了一定大呼痛快。” 祝绝心里一咯噔,他们几个人被王爷叫去,应该是询问林果果的事,怎的世子回来后刚才的戾气一扫而光,反而这般振奋,莫不是事情有变?当然他还得做好一个狗腿子应有的表现,祝绝连忙堆起满脸的笑意,好像让世子高兴的事,他也与有荣焉,“世子,什么好消息呀?” “霍远挨打了。他当初那么陷害你,羞辱你,现在他挨打了,高兴不?”世子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五十板子,父王那里可不是他能染指的地方,行刑的人断不敢放水,这板子,他挨得实实的,爬都爬不起来。哈哈哈哈。” 祝绝心情很复杂,他虽然和霍远握手言和了,但是霍远当初对他的伤害又岂能消除?说他没有一点幸灾乐祸,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霍远这个时候挨打,莫非林果果的事情有变?祝绝一边拍手大笑,一边试探问道,“他因为什么挨打啊?” 世子的笑容忽的一敛,冷声道:“哼,父王表面上说是因为他罔顾法纪,那日妄图杀害苦主。事实上刚才在鸣凤楼,连孙若章那狂悖之人都不敢让赵吴氏指证霍远,父王怎么会知道的?应该那日霍远自己说的,父王是怪他做事不利索,留下活口,还让自己落人口实。说到底,父王还是想保他。” 恐怕没那么简单,祝绝的心沉到底,他觉得霍远不是单纯的厌恶林果果那么简单,好像和林果果还有仇,所以赵吴氏到底是他杀人灭口失败还是故意放走的,这很难说。若是后者,那王爷打霍远到底是怕赵吴氏攀咬他,引起王府更大的名誉危机,还是警告霍远不要背后做小动作?更进一步想,霍远明显是王爷派来监视他的,若霍远失去信任,王爷会不会派另外一个人来?就目前来看,霍远这人心地并不算坏,而且祝绝和他也算有了一定默契,若派来另一个人,这人品性如何,又会如何对付自己,都是未知之数。 “我明白你的感受。”世子见祝绝脸色不太好看,以为是自己最后一句话让祝绝感到沮丧了,反而安慰他道,“霍远是父王救下的孤儿,从小被养在王府,我幼时都当他半个大哥。父王对他,简直如同半个义子,自是其他人不能相比的。你也别失望,至少今天他狠挨了一顿不是?既然他不在这里监视,你也不用在我这里伺候,我让你回去看他的笑话,可好?” 祝绝闻言,才恍然自己刚才走神,暗自警醒,这次世子没看出破绽,下次定不可如此。他连忙堆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贱兮兮地道,“多谢世子,那小人就回去看笑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