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绝眼前一黑,这简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一系列计划根本没有施展的可能性,第一步冒充世子占据守备营就被人堵死了。 眼见几名士兵别住自己的胳膊,祝绝忍不住微微一挣。若他反抗逃跑,在营门口就这么几个人绝不是其对手,但李盛在传书中曾千叮万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 难道寿王制造假世子的事已经被广而告之? 这伪君子怎么可能这么做! 祝绝一咬牙,暗道李盛在建章布置多年,这么嘱咐必有缘由,此事说不定还有回圜的余地。最终他还是放弃抵抗,任由士兵将自己捆了个严实。 “董全昌,你这般对我,待我见到父王定将你挫骨扬灰!”祝绝咬牙切齿威胁道。 董全昌有点意外假世子竟没有逃跑或反抗,他怀疑地看了看祝绝,继而摇摇头道:“你不可能是真的,王爷说过世子已死,他亲眼见过尸体,若有人前来认亲定是冒充。” 祝绝暗恨。原来如此,寿王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他知道自己不会死,虽未揭穿自己身份,但也布了后手让自己没办法依仗世子身份。如今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呵,父王的确给我找了个替身,可那个替身逃跑了。”祝绝知道寿王尚未回来,他斜睨董全昌,做出一副镇定轻蔑的样子,“此乃王府中秘密,岂能让你个外将知晓。要知我身份真假不难,只需面见父王,一切都水落石出。董全昌,到时候希望你还能这么笃定才好。” 此话一出,董全昌嘴角一抿,眼中有所动摇,他想了片刻,居然正色向祝绝施礼道:“阁下恕罪,王爷出征了,不过刺史大人尚在城中,末将这就带阁下去向刺史大人求证,不知可好?” 祝绝眼皮轻颤,心脏狂跳。要知刺史对自己的身份也知之甚详,见面等于送死。但如今情境,他说不好就等于承认假冒。早死不如晚死,如今只希望李盛派来的四人机敏,未得自己信号后能及时做出应对。 而被祝绝那么一吓,董全昌似乎真的有些忌惮,临行前竟特意进营帐拾掇一番,出来时换了一身衣着,让人闻不到半丝酒气。用来押解祝绝的也非囚车,而是一辆朴素马车。 祝绝见此倒平静下来,看来他们之前对董全昌为人的判断不差,只要他还忌惮就表示未见刺史之前尚有可为。 冷静下来后,倒让他想到出发去建章前,还有一事。 想起当年建章书院有人挑拨士子间的争端,不知寿王是否也安插了眼线于营中,切不可在一切就绪前让人将此间事泄露给寿王。 “他,他,他们几个,一起去建章。”祝绝指点着之前营门前捉拿自己的士兵,“还有父王回来之前,除非敌袭,禁止任何人出营。” 被点名的几人大惊失色,互相打量,面露难色,最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董全昌。 他们虽依令捉拿了祝绝,但看到这张脸就难免心中嘀咕。看这人压根有恃无恐,如今要他们跟随,万一错了岂不是被秋后算账? 显然董全昌也做如此想,面色更加讨好,“这个嘛,阁下……” “放心,除了你,我不会迁怒其他人。只不过我回来的事乃是机密,万不可走漏风声,而他们几个刚才已经听见了,最好和我一起进城,见过父王再回来,懂了吗?” “就依阁下。”董全昌额头见汗,浑然不觉他虽是押解人,可主导地位却已换到别人手中。 董全昌依言安排妥当后,一队人便朝建章城出发。 当着外人的面祝绝镇定自若,但一进车里,他便频频侧耳倾听来路的声音,只盼李盛的人能及时解救自己或者至少传个讯息。 然而没有,一路上所遇寥寥无几的百姓都是抬眼望了车驾一眼,见有士兵护卫,便急急避让道侧。 三月的天气即使在建章也并不暖和,祝绝却出了满头的汗,耳听车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响,明显已近建章城门,他开始暗自使力将身上的绳索一点点崩开,这样好歹还有逃跑的可能。 车突然一停,一个声音在外面招呼道:“董将军,出了什么事要你亲自进城啊。” 是守城的军士。 “哦,我要去刺史府验证……” “董全昌,你忘记我的话了?!”祝绝厉声喝止,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几份公文。”董全昌硬生生把话头转了回来,“事情紧急,我就先行一步了。” 车驾走远后,守门的参领摩挲着下巴,皱眉道:“奇怪,我咋觉得车里的声音有点耳熟。” 一名士兵凑上来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觉得这声音像不像世子?” 参领手一顿,片刻后一拍脑门,“对对,过年的时候我还在王府见过世子,这么一说确实像。糟了,王爷说有人冒充世子,这人连声音都惟妙惟肖。董全昌那般言听计从,该不会是忘记王爷嘱咐,着了别人的道吧!快,叫几个人,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祝绝此时已将绳头挣松,但不到王府门前,他仍抱有不被发现的念想,故透过车帘缝隙东张西望,企盼发现李盛的人。 路过间裁缝铺子时,他身体一震,有些暗的铺子中,那一抹熟悉的微光仿佛灯塔,在众多平平无奇的人群中尤为显眼,正是韦若君。 祝绝一喜,他怎么忘记了,世子侧妃也是李盛的人! 正要出声招呼,另一张熟悉的脸亦同时映入眼帘,正是曾看管于他的田鹏!那粗矮汉子踱着步子来回走动,除他还有五个面熟的侍卫站在裁缝店门口警戒。 田鹏是知道假世子之事的! 祝绝连忙缩头躲进马车角落。韦若君和李盛分明有情,哪怕今日他自己暴露,也不能牵连她进来,否则把李盛得罪死,母亲的安危便再无保证。 然而董全昌一行这么多人,还身着西门守备营服饰,田鹏怎么可能不注意到,更遑论刚才车帘内有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蕫将军,这是去哪?车里是什么人?” 饶是祝绝心中千祈万祷,车马依然停了下来。 “是田统领啊,车里是……”董全昌故意一顿,他看了看车驾,见祝绝未出声阻止,感觉世子应该默许此事,便附在田鹏耳边窃窃私语一番。 祝绝不是不想阻止,而是不敢说话!他冷汗涔涔,手臂蓄力,预备着应对田鹏查问,且一旦露出破绽,他立马跳车逃跑。 然而出乎意料,田鹏甚至未曾掀开车帘,便摆摆手让董全昌离去。 “田统领,有什么事么?”如同仙乐的声音,是韦若君听到招呼,走了出来。 “启禀韦侧妃,无事,是蕫将军入城公干。”田鹏道。 “车里是谁?”韦若君又问。 “哦,没人,是蕫将军携带的要献给刺史大人的野味。蕫将军,是不是?” 董全昌完全不明白田鹏的意图,但既然人家那么说了,他便只得敷衍地附和。 车马重新启动,祝绝在车中长吁一口气,还以为自己逃过一个大劫,却没看见站在店门口的韦若君有些阴郁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