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畅看到严季科情绪有些复杂。 说起来,她跟他爸爸那时候想联姻来着,俩家见面,双方都没对上眼。 但关系一直不错,到后来严肃回京,刚好她办生日宴,就邀请了他家里人一起来。 那个时候,黎家因为从政,已经和严家不是一个档次了。 也是那个时候,应瑜,也就是黎双遇见了严季科。 夏甜把资料发给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侄女黎双的事儿,病历是她偷的。 她的这个侄女,妈妈是小三上位,那时候到黎家的时间不长,受了很多人欺负。 她家里人都看不上她,但她家基因好啊,小侄女也争气,回来之后懂事地没用过黎家的名头。 平时交集不算多,但黎畅也不讨厌她,所以也没设防。 “在这里,她也有一套房子。”黎畅说,是说给严季科听的。 “里面只放了一张她母亲的照片。” 严季科只是看着怀里的徐染,没有说话。 “开始是我劝她和你在一起。” “但如果她不想,谁也逼不了她。” “虽然她在每一次治疗的过程中,本能地逃避在意你这件事情。但她的状态越来越好,其实就已经证明了,她是接受你的。” “她提出来共享病情这件事,我很惊讶。因为不确定你的人品,但她信得过你,我也随她。心理医生无法做再多的,只能建议。”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她主动放下防备的人。” “在此之前,你一定付出了很多。” 严季科的手收紧,浑身又开始泛冷。 “不过,可能也是命运,我家侄女...”黎畅顿了顿,“也就是应瑜,偶然间看到徐染到我这来治疗。”黎畅轻笑了下。 “也是我,没有防备,就那一次,让她来首都。” “那天她来这里,她都没有排斥。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和她爸爸以及爷爷住的是一个地方。” “她满心满眼的就告诉我,说想要和你共享,连路过那些人的家门口,那么大一个徐,她都没有发现。” “雀跃,开心,期待。” “从我接手她的病情开始,十多年了,第一次在诊断书上写下这么正向的词。” 严季科没有回答。 黎畅说到这,停了一会。 “你知道,我今天会对她做什么吗?” 大概是知道严季科不会回答,她继续说, “催眠干预。” “她的情绪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抗拒,我需要,把她和你的这部分记忆,清除。” 严季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 黎畅从后视镜里看向严季科的眼睛。 “本来,如果你们相处的愉快,我们也找到了病因,处理她的病就会很快。” “但是你这次这样,对她的冲击太大,我跟她打电话,出现了严重的抗拒情绪。” “拒绝治疗,还想抹杀掉之前所有的治疗成果。” 黎畅想起她说的那句,病历是不要了吗? 这对心理疾病患者来说,就是一个信号。 她来之前去了徐染家里,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她的病历碎片。 她找了找,那张她自己写的那句【好,你放心,我信他。】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听到自己说还有病历备份,还想着怎么删呢。 “可能你不太懂,综合起来就是,需要对影响她的因素格式化一下。这段时间,她控制不住她自己,不干预,后果不是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而且做事手段会很犀利无情,反社会人格你知道吗?” “她应该更危险一点,毕竟,她的武力值很高。” “而且,她已经开始伤害自己了。”黎畅说,徐染是真狠啊。 找到病历碎片的时候,黎畅还不想用催眠这个手段,因为这样对徐染的恢复其实非常不利,这也意味着很多治疗都要重头开始。 但,她还找到了还有藏在床底下的,渗了血的衣服还有三把染了血的刀片。 三这个数字,在心理学上是个临界值。 严季科闻言,掀开徐染的裙子。 细长的小腿光滑没有任何痕迹。 意识到什么,他手微微颤抖,慢慢往上推。 大腿内侧,赫然有十余道大小不一的狰狞刀痕,新旧交错,结了痂。 “她,会忘记我,是吗?”将裙子盖好,严季科开口,声音沙哑又颤抖。 “那我是不是可以跟她重新......”如果忘记他,是不是就会忘记他的一切?那他是不是也就还有机会?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黎畅扯了扯嘴角,催眠术她也不常用,太费精力,不可操控性太强,但是这次,没办法。 “而且厌恶的情绪,是会保留的。”俗称,第六感。 如果他在清除记忆之前留给徐染的是不好的回忆,那么,这种感觉也会保留,他接近她,获得好感,会比一般人要困难许多。 毕竟,徐染这么一个趋利避害的人。 对第一眼就没有好感的人,肯定是不会再多接触。 “我知道了。”严季科眼里好像又有了光彩,亲吻了下额头,抱紧她。 催眠术进行了大概有四五个小时。 严季科进去了两次,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心理治疗,这么恐怖。 徐染的双手双腿都被绑在病床上,黎畅会先把她叫醒,然后在迷糊间再对她进行快速催眠。 这很检验医生的水平。 徐染的个人意识很强,第一次催眠,意识到要清除记忆,强制性醒来,瞳孔全黑。 绑手的带子都崩掉了一根。 徐染力气本就大,黎畅备的特质绳子都差点绑不住她。 严季科死死抱住,亲吻,安抚。 在她耳边不停地说对不起。 黎畅也不知道这种办法有没有效,但严季科是她在意的人。 死马当活马医。 幸好,有用,听到严季科的声音,徐染慢慢就冷静下来,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黎畅眼疾手快地进行了第二次催眠。 这一次,成功了。 徐染陷入梦魇。 从记事起的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只是这一次不是旁观者,她要把这近三十年的经历再经历一遍。 严季科看着徐染从幼年时期露出的笑容,到后来的痛苦、狰狞、蜷缩,嘶吼。 黎畅飞快地记录这徐染的变化,如同旁白一样,解读徐染的处境和情绪。 严季科双眼猩红,不能出声,只能死死地咬住牙关,他恨不能替她受过。 不知过了多久,到大学,他眼看着徐染平和下来。 是遇到了她的室友,还有他。 具象化的对比,严季科才知道,原来,在她心里,他是这样的存在。 大学时每一次的靠近,她鼓足了勇气。 他觉得若即若离的在意,原来是她拼尽了全力在冲脱牢笼。 黎畅告诉他,对于徐染的状态来说,承认在意,表达在意都极其困难。 她会去尽力地维系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比如夏甜,比如杜校长夫妇,比如姥姥姥爷,比如她的师父和师兄弟们..... 他们都给徐染的灰暗世界里带来了为数不多的光。 差不多了,黎畅请他出去。 约莫再过了一个小时。 黎畅从治疗室出来,夏甜、严季科、慕秋都凑上来。 “可以了。” “看明天醒来吧。” 黎畅也是精疲力尽,徐染比她想象得更难搞。 让他们自便,说完就回房间躺下,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她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