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董越把车开进北岸大道附近的停车场。陈夏戴好墨镜,由两位保镖陪着,悠然走到素颜咖啡的门口。 年岁渐长,要处理的事情也慢慢增多,陈夏有些日子没来这里,此时走得近了,才发现曾经熟悉的素颜,有了不少变化。 清澈透亮的临街大窗最为明显,这里原来镶的是茶色玻璃,保护着店内顾客隐私的同时,也带来了昏暗、压抑的氛围。 虽然那就是周鸣想要的意境,陈夏却不大喜欢。按她的夸张说法,素颜的安静和昏暗,足以抵消咖啡的作用,营造出催眠的效果。 周鸣当然是立刻反驳。他首先强调坚决不改的态度,然后指出陈夏的体验,完全是因为自己心慈手软,给她加的咖啡因不够。 停顿几秒的陈夏摇了摇头,摘下墨镜,抬起右手,推开素颜没有变化的厚重木门,听到门后的黄铜铃铛,还是熟悉的脆响。 正在擦拭杯子的周鸣抬头,和陈夏怀念的目光对在一起,不由笑起来,“好久没来,是不是感觉到了时光的回溯?” 陈夏也笑起来,“像是从一场大梦醒来,短暂地茫然无措。等走出家门,看到亲近的朋友都住在左右,立刻就有了安稳的感动。 “纵然沧海桑田、星移斗转,就算容颜衰老、生机流逝,熟悉的事物也几经变化,只要你们这些朋友还在,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周鸣赞同地点头,“大浪淘沙,淘掉的是生命中的过客,唯有不浮不弃的朋友、亲人、爱人,才是足赤的真金。” 陈夏左右看看,杨璇的八张巨幅照片,还是安安稳稳地挂在墙上,可能因为室内光照变得充足,比以前多了几分昂扬和清爽。 照片下的那些布艺沙发,也还是各不相同的文艺图案,只是和以前偏冷、偏暗的色调相比,显得要温暖、青春了一些。 陈夏走近吧台,看见旁边的木质展示架上,之前的几本小说,又有新的同伴加入行列,看起来没有那么势单力孤了。 周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再过上几年,这个小小的书架,怕是就不够用了。” 陈夏笑笑,“于毅他们在外省拍戏,我在南都也没闲着。新书已经在写了,这次又要尝试新的风格,希望不辜负读者们的等待。” 她看看柜台上印刷塑封的新价目表,拨拨收银台上的金属按铃,“我要的,还是以前那几样。你呢,怎么突然换风格了?” 周鸣放下杯子,摊开双手,“人嘛,如果生理健康,即使遇上很大的挫折,只要没有立刻放弃自己,总是会慢慢熬过去的。 “用心理学的话讲,即使编造出一堆明知与事实不符的谎言,为了保护这个载具的使用功能,大脑也会逼着我去相信的。” 陈夏看看不远处两位熟悉的服务员姐姐,压低音量,“听你的口气,虽不是颓废,但也没什么心气。就这样认命了?放弃了?” 周鸣摇头,“哪里舍得?不过是醒悟了。忧来烦去,也许距离反而更远。先把自己的人生过好吧,更胜过反复地纠缠和内耗。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刚才推门进来的是她,看到昏暗的环境和低沉的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如果是爱,何必让她为我难受?如果不爱,何必让她把我更加看轻?爱情很重要,但如果以为人生只有爱情,格局就小了。” 陈夏点点头。有些两人之间的事,其他人没什么能说的,做个倾听者最好。 相对沉默了几秒,陈夏换个话题,“你与田落合作的网游,就是一个尝试吗?把时间与脑力分一些给事业,省得胡思乱想?” 周鸣刚准备回答,店门口传来几声铃响。 陈夏侧身看去,秋缘、方菲前后进来,正和门旁沙发上的两位保镖寒暄。 几句话后,两人靠近吧台,向久未谋面的周鸣问好,收获了他热情而真挚的笑容。 秋缘和陈夏拥抱一下,看着方菲熟练地依偎过去,就点了闺蜜们喜爱的饮品和甜点,拉着黏在一起的两个妹妹,坐到了靠里的角落。 陈夏和秋缘开玩笑,“本来一起的姐妹四人,芊芊在穷困山区里独自吃苦,我们在繁华都市中聚会吃甜,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秋缘眨眨眼,“某些人啊,即使去了再艰苦的地方,也有人鞍前马后、体贴入微,就不是一直单身的某些人,能够体会的了。” 陈夏上身前倾,“你们说,那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心态?有些忽冷忽热,有些欲说还休,不像是‘暧昧’两个字能准确形容的。” 方菲微微皱眉,言语不大自信,“我猜这两个人都有顾虑。芊芊可能是因为上一段失败的邂逅,怕短时间内再次受伤。 “顾祎的话,会不会像影视剧里经常描写的那样,害怕万一猜错了芊芊的心思,然后尴尬到连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 秋缘点了点头,“我以为还有一层考虑。这个时候谈感情,无论是好是坏,对在拍的戏和他们的事业,估计都不是好的影响。 “而且,回想以前,那些因戏生情的,好像难有长久的幸福。谶纬多是巧合,但也没必要拿幸福去赌,还是让过这段时间为好。” 周鸣过来一趟,打断了这个话题。 陈夏用指甲轻轻弹了两下咖啡杯,“缘缘,你今天约我们过来,是在生活和工作上,而不是感情里,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吗?” 秋缘有些惊讶,“这也能看出来?” 陈夏微笑,“一诈便知,不用看。” 秋缘苦笑一下,“果然心里装着事,言行上就会有破绽。我最近在考虑辞职的事,想请你们俩帮忙合计合计。” 方菲大惊失色,“风叶有什么隐患?!姐姐才签了两年代言啊!” 陈夏按住差点蹦起来的方菲,又对周鸣摇了摇手,“要是牵扯到我,缘缘早就像你一样坐不住了,想来是别的原因吧。” 秋缘拿起咖啡杯,碰了碰方菲的,“菲菲,抱歉啊,是我表达不清的错。” 方菲摇摇头,关切地问她,“缘缘,风叶待得不舒服吗?你和江回谈过了吗?要不要到新动来,和我一起?” 陈夏搂住兔子一样的方菲,“大企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