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觉得要么就是这明晃晃的日头晒得人发晕,要么就是干活太累,才致使她出现了幻觉。 直到眼前长枪枪杆并着枪头重重砸地,“铿锵”一声后,在地面滚了一圈才停下,断折的彻彻底底。 院落重又陷入安静,随即又被一阵“蹬!蹬!蹬!蹬!蹬!”的脚步声打破。 脚步声凌乱无比,显示出其主人的慌不择路。 唐灵后退着,不停远离面前的兵器架,仿佛这样就能够逃避负债又增加的事实。 慌乱中却忽略了院子里的结界。 这结界是元玉琅所布下,他一个阵法布置刚入门的修士,这样的结界,对于符阵宗的执教长老来说是轻而易举就能抹去的存在,若是不小心逾越了,不过是受着蚊虫叮咬般的疼痛罢了。 可对于一个刚开神识、与凡人一般无多少防御能力的修士来说,这结界如若逾越,触发的术法惩戒足以让他十天半个月都要在病床上养伤。 唐灵不知道结界的威力所在。 但是在凌乱的脚步将她带至身后药田时,她突然想起方才元玉琅进房间前的话。 “药田和栅栏那里我都划了结界,不许你乱闯,乱跑的话,小心要了的你小命!” 可惜已经晚了。 “你这么笨,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她脑子里自发又响起元玉琅这句话。 现在可不就长不大了? 唐灵自嘲地想。 背后应当就是结界的边缘,来不及刹脚,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元玉琅的心情很差。 心情差的原因有很多,这几天一直积攒,唐灵应该算是导火索。 屋子里被浴桶的热气氤氲,本该熏得人昏昏欲睡的氛围里,元玉琅的双眼却无比清明。 符阵宗主修课程是符、咒、阵法。 在宗门上了一个月的课,所有执教长老都夸赞他天资聪颖,各类课程一上手就会。 只有言阵,那位看来吊儿郎当的师尊,对自己有所告诫。 “小玉,你性子过急过躁,耐心不足。可画符、画咒、画阵,皆要有充分的耐心。内门弟子多选战斗系为主修,五宗里的战斗系只有术法宗和符阵宗,其实你最适合拜入术易那个老头门下,那是五宗之首,可让你选择时却选了为师的符阵宗。问你原因,你道自己喜爱符阵宗的课程,可为师素日瞧着,见你画符画阵时多神情暴躁不堪,课堂小考时非常注重名次,似乎在急于完成着什么,证明着什么,而不是真心沉浸在里面。” “或许是为师多想,但‘修炼先修心,不然易生执念,易成魔’。天分固然重要,修炼或许要看一个人的天分如何,修心则看一个人的经历和悟性,也是判定一个修士能走长远与否的关键所在。为师在你修炼之初与你道出这番话,也是希望你在修炼之时不要被修炼本身所束缚——为师不担心你一年之后的考核,但为师希望一年之后,你自己能明白这点。” “不过一年确实快了些。”说到这,言阵已经换上了素日没个正经的表情。 “小玉,这些,术易那个容易暴躁的家伙可没耐心跟你讲——不要辜负我的期待,早点明白,否则会作茧自缚哟~” “不要叫我小玉!” “哦哟哟真可爱,乖,摸摸头。” “……” 作茧自缚? 他怎会走到那一步! 元玉琅猛地从水里伸出玉白的胳膊,重重地搭在浴桶边缘上,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哪有时间每天去想三想四想什么执念,修炼的时间都要不够! 何止是符阵宗。 日后待他先把符阵宗的课程学完,术法宗、丹宗、器宗、驯兽宗,他都要一一学来。 可是现在,单单是这个画阵……他便遇到了瓶颈。 其实对于普通修士来讲,一个月的时间根本连画阵都不能,但元玉琅已经在这上面遇到了瓶颈。 遇到瓶颈说明已经学到了一定程度,这些可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小成绩。 但元玉琅远远不满足。 他现在布下的阵法并不能困住修士,只是能在修士靠近的时候略加惩戒,惩戒的程度也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若干修炼大能布下的阵法,能营造出毁天灭地的效果。即便达不到那种程度,被人逾越时的惩戒,起码也要有摧毁他这一个小院的程度才行。 太慢了……他这样的天分,真是学的太慢了! 不知是否是热气氤氲的效果,元玉琅狭长的眼尾慢慢染上一层红晕,渐渐有爬满眼珠的趋势。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大动静。 快要弥漫至全眼的红色迅速褪去,旋即而涌上的是不可置信的惊惶色彩。 元玉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周遭的气流涌动着狂暴起来。 这是…… 他瞳孔猛地收缩,还未站起身,以房间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眼前所见的一切物什,顷刻间就在“轰隆”巨响声中,被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销毁殆尽。 鼻尖还弥漫着浴水的香气,眼前却是一片房屋倒塌后的尘烟弥漫,偌大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一人一桶,还有周围他刚进来时给自己布下的半透明的结界。 若不是这层结界,或许他现在的结局就像眼前消失的那些东西一样。 元玉琅的心底泛起凉丝丝的后怕。 他僵硬地转动脑袋。 没了房间墙壁的阻隔,右方两三步的距离就是院子里的唐灵。 此时她正跌坐在院子地面上,神情呆滞,满脸的不可思议。 察觉到左边传来的视线,唐灵与元玉琅维持同频率地僵硬转头,对上了一双蕴着雷电狂暴的狭长丹凤眸。 “唐!灵——!” 被暴怒长啸险些刺穿耳膜的唐灵缓过神来,神识终于从九霄云外回归本体。 她看着浴桶里把着桶壁,脸上还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元玉琅,那一脸的羞愤恼怒,仿佛下一秒就要裹条浴巾过来打她一顿。 可惜现在没有浴巾。 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桶,还有桶里的一个人。 所以这场景就难免显得滑稽无比。 为什么元玉琅总是这么狼狈呢? 唐灵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直视他了。 从此后每每想起这个人,恐怕要么就是头顶汤汤水水,要么就是裸着身子在泡澡吧…… 她的思绪在大惊之后刚回归,还有些涣散。 散着散着便集中到了一点。 方才她越过了结界,所以触发了结界的惩罚。 可是这惩罚不是该针对她的吗? 怎么就把元玉琅的院子……给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