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后的九月十二,也就是1671年10月14日,穿越者们终于告别了咬牙居住了近一个月的英国商馆,搬进了新居。 商馆经理西蒙·德尔博和副经理约翰·达克莱斯都非常热情地表达了对“毛利国”海商们离开的惋惜之情,只不过德尔博的热情明显是虚伪的社交技能,而达克莱斯却似乎是真的感到惋惜——这几天达克莱斯和李书同以及女孩子们聊聊天、唱唱歌,显得格外亲热。 穿越者们的行李倒是不多,除了穿越时带着的东西,每个人都仅仅是一个藤箱而已。到了林宅之后,所有人都听从云姨夫妇的安排:花厅两侧的卧房,东侧是云姨夫妇居住,西侧留给年龄最小的三个女生李芊、秦九儿和赵芈兰。前厅里一侧的卧房归毛渊明,其他人按照各自的喜好,四个人一间自由组合,住进十二间厢房里。尽管还是住得比较拥挤,但是已经远远好过英国商馆,而且房间小一些,比大通铺要暖和不少。 午饭之前,林府管家林祥代表周氏来问毛渊明,今后是自己生火做饭,还是由林府的下人代办。毛渊明对此没有主张,而云姨和陆希星都希望由林府代办,原因倒不是偷懒,而是穿越者们实在掌握不好柴火烧饭做菜的技能,往往消耗很多柴火和食材,做出来的东西又不好吃。 毛渊明自然明白这是实情,于是便问林祥需要多少钱,林祥立刻说了个“每月四十两”,显然是事先想好的价格。毛渊明一听乐了,因为这个价格丝毫不比现在自己做饭贵。于是又问了问洗衣服的事,最后和林祥敲定了一个打包价格,每月五十两把餐饮洗换等等都包给了林祥。这样一来,虽然花销方面略多了些,但大家的生活可以相当程度地改善,至少不用每天被琐事绑定,情绪也就能缓解一些。 军事组那边的第一阶段整训工作也差不多了,项绍宽和几个人商定了最终的整编方案,又好言好语哄着朱苍酢写了一份报告,午饭之后由毛渊明陪着一同来见冯锡范。 冯锡范拿过报告来一看,开头是一些套话,接下来军事组给出的第一条建议是将五个营的北兵改编为四个营和一个警备队。这条建议倒也没有什么不可,只是警备队用来干什么,还需要项绍宽解释一下。 项绍宽有备而来,有条不紊地为冯锡范解释道:“目前北兵总数是两千零七十九人,如果维持五个营的编制,则空额众多,不利于加强训练、严肃军纪。改编后设四个营,总计两千零五十二人,是满编实额的。剩下二十七人,就以’警备队’的名义,负责安保、传报、执行军纪等工作。军中总会有些繁琐细致的庶务需要处理,这些人就是可以机动的力量。” 冯锡范听完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这个安排。略想了想忽然又问:“若是五营缩编为四营,哨长和什长的位置岂不是少了两成,会不会有人不满意?” “不会。四个营的营长要从哨长中选拔,又加设了营副,人人都有向上的机会,不会有人不满意的。您再往下看就是了。” 这个解释也很合理,冯锡范于是继续往下看:将每什十三人改为十人,设什长一人;每哨领战兵八什,另领伙兵一棚二十人,设哨长哨副各一人,一哨计一百零二人。 看到这里,冯锡范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些难色。 项绍宽见状便问道:“冯大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冯锡范略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每什十三人,十战兵三伙兵,其实是个’祖制’,是国姓爷在的时候定下来的,现在若是要改,恐怕要费一些口舌来和王爷说明。单说伙兵是与战兵混搭好,还是单独成棚好,我心里是觉得无所谓的,但是你们若是真的要这么改,要想好条陈,以备王爷询问。” 项绍宽听完,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冯锡范于是继续往下看:每营领五哨,设营长营副政战官各一人,一营计五百十三人。 “这政战官所掌何事?” “政战官平时掌管军纪,监督军官,临战鼓动士气。” “这么说,与督战官也没有什么区别?”冯锡范又问。 “您现在可以这么看,不过将来会有区别的。”项绍宽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冯锡范对此也不置可否,只管看下去。报告的最后是申请拨给白银二百两,修葺一下北兵的营房。冯锡范一看,又有些犹豫,缓缓说道:“二百两听上去不多,只是王爷未必肯拨给,能不能酌减一些,王爷或许会答应。” 东宁地方可谓是穷乡僻壤,郑经舍不得二百两银子想必是实情。只是这二百两名义上是修葺营房,其实还包含了士兵衣物换新、农具修补等开销,很多北军士兵几乎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了,如果再削减经费,那就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了。 项绍宽刚要开口和冯锡范争辩,毛渊明看了他一眼,暗示他先不要开口,项绍宽见状就没有出声。毛渊明这才笑着说道:“冯大人英明,整训北兵一事,既然是积弊重重,想必是不好办的,其中难处嘛,绍宽他们能想到的,冯大人肯定也能体察。我看是不是这样,我们先请二爷一起吃顿饭,顺便把其中详情和他说了,请他取向王爷陈述。二爷和王爷是亲兄弟,说话总比外人管用。” 冯锡范之前就答应过毛渊明请郑聪吃饭的事,现在又正好有公事上的需要,便点头说好。毛渊明趁机又说,连郑聪夫人鲁王小郡主也一并请了,就说商团的姑娘们也想和郡主亲近亲近,有些生活上的事还想向郡主请教。冯锡范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冯锡圭前去郑聪那里传话。 郑克臧自从得到项绍宽指点,赢了游戏之后,便找郑经要求拜项绍宽为师,学习兵法。郑经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也很现实:外洋之人不知底里,为什么要跟他们学?东宁诸将多得是百战宿将,要学兵法跟谁不是学。 郑克臧性格却是倔强,郑经越是说不行,心里便越是想要做到。又何况,东宁诸将在郑克臧看来,都是阿谀奉承之辈,自己从小就看不上这些人。这几天来,郑克臧没事就找冯锡范,终于搞清楚项绍宽是在替二叔郑聪整训北兵,于是又去找郑聪,想让二叔带他去看整训。 冯锡圭到了郑聪的宅子里,正遇上郑克臧缠着郑聪,想要去看整训。郑聪一向很疼爱这个侄子,也不介意他去军营看看,只是一来自己并不喜欢老往屯垦营跑,二来这几天天气秋凉,不到两岁的儿子郑克坦感染风寒咳嗽不止,正担心不已,没心思做别的事情,所以也没立刻答应郑克臧。 冯锡圭与郑克臧和郑聪都很熟悉,也不拘礼,直接把来意和郑聪说了。郑聪原本兴致不高,只是冯锡范的面子不能不给,正在犹豫。却又听冯锡圭说连夫人也请,有“毛利国”的姑娘作陪,忽然眼睛一亮,意识到秦九儿可能也会出席,转而忙不迭地答应了。 郑克臧在旁边听到冯锡圭这么说,也是大喜过望,心想宴会上必然能见到项绍宽,马上就说自己也要参加。吃饭总比去军营方便,郑聪自然不能不同意,冯锡圭看郑聪点头,也就更不能反对。于是便和二人说定,申正时刻到王府门口,一同前去东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