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宪华在山顶上蹲守到下午,也未见到敌人的踪影,因此判断北岸援军应该已经得到了战败的消息,所以没有再攻过来,便吩咐士兵们收队休息。 吕宪华下山之后,众人又商讨了接下去的计划,决定留下四营的两个哨,负责监视阿里史社里的土番,由金汉臣坐镇,其他人第二天一早开拔,向乌牛栏社的方向前进。 从阿里史社到乌牛栏社只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等到了乌牛栏社外,便让马禄叫出社里的族长,将属于乌牛栏社的俘虏和伤兵交由家属认领,没能领到的家属自然知道亲人已经战死,哭喊声连绵不绝。 另外,从族长的口中得知,北岸的援军已经到了岸里社,因为听说前线战败,便没有出动,只是在岸里社的周围加强防御。 乌牛栏社的青年男丁在两天前的战斗中折损大半,武器装备也损失殆尽,因此大家决定不必留兵监视,大军直接朝岸里社的方向继续前进。 日影移过中天,项绍宽手上的那块表显示接近1点钟,大军已经能看见岸里社的轮廓,同时也能看到敌军修筑的临时工事。项绍宽于是以郑聪的名义下令就地扎营,并且放出一个岸里社的俘虏,让他去通知北岸十一社援军“马禄已经被擒”,叫他们的头领们过来聆训。 来的路上,众人已经听武利说过,大甲溪以北诸社以大甲东、西两社为最大,土番人群和岸里社一带的巴宰人小有区别,被称为斗葛人,平日也奉大肚国王为尊,不过毕竟隔着大河,来往不多,风俗也不尽相同。 时间不长,几个斗葛人头领带着数十名土番士兵来到了眼前。因为营帐还没有搭建好,就在空地上摆了桌椅,郑聪和陈永华居中坐了,其余人或坐或站。又把马禄带到头领们面前,让他劝降这些头领。 斗葛人头领们见马禄已经投降,又听陈永华说只要同意修路便可休战,也就没了战意,纷纷表示愿意撤兵。 郑聪见事情如此顺利,大为高兴,下令设宴款待斗葛人头领。陈永华见大局已定,心里惦记着公务繁忙,匆匆吃了几口,没等散席便启程赶回王府。 陈永华一走,毛渊明和许纬辰相互使了个眼色,请郑聪离席,到大帐里说话。 “二爷,昨晚上我们几个商议,眼下这个形势,虽说是大获全胜,但是还有些隐患,不可掉以轻心啊。”三人刚刚坐下,毛渊明便开始为郑聪分析利害,“如今这些斗葛人虽然愿意投降,但这次没有与他们交战,他们的兵力仍在,以后修筑道路之时,若有些冲突,难免再起战端啊。” “呃?”郑聪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且之前也没人提出来,可这也确实是一个问题,“那毛先生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有一个:斗葛诸社的土番素来不服王化,现在就以教化为名,让他们每社各出男丁,到安平附近的屯垦营接受训练,这样一方面可以让土番聆听教训,为我所用,另一方面可以减少社中土番数量,以保和平。” “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土番会答应吗?这些人结社而居,很少与我们来往。”郑聪听完皱了皱眉。 “二爷,此计要有周全的方案,便可成功。”许纬辰掰着手指算道,“第一是每社只征二十人,以一年为期轮换,对每个社来说人数不多,时间也不长,可以接受;第二是按丁给酬,和军人一样,这样土番有钱拿,自然就愿意了。” “这么说倒也是个办法,不过只有这么少的人,也没多大用吧?”郑聪翻着白眼想了想说道。 “二爷,其实人不少了。您想,斗葛人共有十一社,每社出二十人,总共就有二百二十人了。再按年轮换,三年下来就有六百六十名土番受过训练。一旦有用兵之时,二爷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能编列入伍,成为可用之兵啊。”许纬辰发现没有受过数学教育的古人,很简单的算数也算不清,不知道是人人都这样,还是郑聪这个纨绔子弟特别严重。 郑聪听完果然挠了挠头,似乎不太相信,又似乎觉得毛渊明和许纬辰不会骗自己,说道:“那……就算是这样吧,就照两位说的办,总之你们办事我放心就是了。” “还有,二爷。”毛渊明见郑聪同意了,又端出了第二条计策,“经此一战,南岸的巴宰人损失了数百男丁,他们的社里势必是女多男少,有些还是孤儿寡母。若是征募这些社里的年轻女子,恐怕少说能有一二百人吧。” 听到“年轻女子”四个字,郑聪的眼睛就有些发亮,连忙问道:“征募这些年轻女子,是要分赏众人么?” “呃……也行。”毛渊明没料到郑聪先想到的是这个用途,只能顺着话头往下说,“不过呢,暂时可以先训练她们干些活计,比如洗浣衣物,入戏班唱戏,等等。” “好吧,我就先都听你们的。”郑聪见二人没有什么再要说的了,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肚子,向帐外走去。 毛渊明和许纬辰跟在郑聪后面从大帐里出来,便让武利把刚才的意思翻译给斗葛人头领听。斗葛人头领们一开始相互商议,不是太愿意,但现在郑军大军压境,打起来的话死伤肯定不止二十人,好像还是答应比较稳妥。后来一听是有饷钱的,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宴会散了之后,斗葛人头领们带着士兵离去,并且马上开始撤离岸里社。斗葛人的数量并不多,撤退过程仅仅花了一个时辰左右,近千人的队伍就都离开了岸里社,只是按照郑聪的要求,留下一个大甲西社的头目参加第二天的仪式。 斗葛人撤走之后,项绍宽便带兵来到岸里的南门外,很快用木头搭了一个高台,作为第二天受降仪式的场所。蒋一正带着一哨兵进入村社,将社里剩余的刀枪弓箭全部收缴,以防不测。陆希星和常镇业跟之前一样,把俘虏和伤兵交还给各自的亲人,社里的土番自然又是一片哀嚎哭泣。马禄的老婆和两个孩子听说马禄被抓,哭着请求见见马禄,陆希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领着她一家回到营中,安排他们夫妻见面。 马禄打了败仗,几乎全军覆没,现在见到妻儿,悲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许纬辰见既然马禄全家都在此,就安排武利阿兰兄妹陪他们一起吃晚饭,培养一下感情,反正马上就要结拜联姻了。 第二天一早,毛渊明来到岸里社的寨门口,代表郑聪宣布让社里的土番将宗祠中的神祇搬了出来,放置在高台上。所有岸里社的土番,都到高台周围来围观仪式。 仪式的第一部分是马禄代表大肚王国献降。马禄一家被暂时放回社里,换上祭祀时穿的礼服,再从村社中走出来,登上高台献降。大肚王国虽然号称是国,其实不过是一个部落联盟,所谓“王室”也没有什么排场,除了马禄的老婆和两个孩子,只有几个随从,都跟着马禄到了台上。马禄当着众人的面,向郑聪下跪,献上一把腰刀,表示投降。 郑聪接过腰刀,对马禄讲了几句仪式性的话,要马禄“安守天命永为臣藩”之类的,也不管马禄是不是听得懂。然后毛渊明拿着一份写好的协约,摆在了供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