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郑经爽朗的笑声,令毛渊明、姜承志和许纬辰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毛渊明按照温如嵩的大致想法,把方案向郑经提了出来,心想成与不成,都可以见机行事。但没想到郑经却是这般反应。 见三人都是一脸疑惑的表情,郑经笑着说道:“几日前,右武卫已经向本藩提出要编练倭人。看起来,几位和观光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毛渊明知道,“观光”是右武卫刘国轩的字,现在郑经这么说,显然是刘国轩已经抢先一步,开始计划掌握这部分武力了。 “既然刘将军已有方略,想是更在愚见之上,令人钦佩啊。”毛渊明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还得表现得温和有礼。 “毛先生过谦了。”郑经把玩着手中的短剑,悠悠地说道,“观光在奏折中所言,要编成一个倭军镇,让这些倭人为朝廷效力,与毛先生不谋而合。不过,观光并不知道伊达宗胜与那个什么酒井忠清的关系,故而也就没有联结日人的谋划,这么说来,毛先生还是更胜一筹啊。” “王爷谬赞了。”毛渊明只得又谦虚了一句。 郑经笑眯眯地看着三人,继续说道:“不过呢,观光也提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三人都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郑经,等待下文。 “这些倭人身材矮小,所习练的武艺又与汉人大不相同,因此不甚适合我军的盔甲军械。”郑经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若是要编练这些倭人成军,就要从日本购买倭人军械盔甲。” “原来如此。刘将军果然细致周到。” “嗯,观光这个人,不止打仗勇猛,而且善于谋划也善于治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郑经微微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若是购买军械盔甲,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要等到明年去日本贸易之后才能办。” “这倒也是。”毛渊明又只得点头附和道。 “所以眼下来说,先要劝说伊达宗胜为朝廷效力,然后再编练倭人,等军械盔甲置备齐全了,才能设立军镇,充实战力。”郑经说着,看了看姜承志,“本藩听说,姜先生与伊达宗胜甚是投缘,颇能说上话。一事不烦二主,不如就请姜先生再辛苦一趟。不知姜先生意下如何?” 姜承志连忙答道:“王爷,此事姜某自当尽力。” “嗯,等伊达宗胜答应之后,就再烦劳项先生他们编练倭人。”郑经似乎感到非常满意,笑盈盈地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 从郑经这里出来,三人一边向着王府外走,一边商议如何说服伊达宗胜。 按照毛渊明的意思,准备些礼物,正式地去伊达宗胜家里拜访,劝说他为朝廷效力。 姜承志和许纬辰都觉得这么做固然没什么不对,但是似乎力度不足。伊达宗胜是从日本流放到东宁的,不大可能轻易听凭郑经差使。 “还是先想想,伊达宗胜所关心的利益何在。”许纬辰分析道。 “伊达宗胜作为流放之人,肯定最想回到家乡,恢复爵位。”姜承志顺着许纬辰的话说道。 许纬辰摇了摇头道:“这个肯定不行。我们没办法做到,就算许诺给他,他自己也不信。” “那要不许给他官位,比如将来光复了中原,让他做大明的知府,岂不胜过仙台弹丸之地。”毛渊明又想到了一个主意,“日本人不知道中原之大,一个知府所辖起码抵四个令制国大小了吧。” “嗯……”姜承志思索了一下,又摇头说道,“在日本人的观念里,公家和武家是泾渭分明的。伊达宗胜是传统的武家,喜欢有自己的领地和家臣,让他当知府这样的公家官,他未必喜欢。” “这倒是,看来还得再想想。”毛渊明自己也摇起了头。 “要不,我们这样……这样吧?”许纬辰忽然说道。 “啊?!”毛渊明和姜承志同时惊讶地叫出了声。 从安平镇到岸里社依旧是三天的路程,只不过原本沿途的土番居民,变成了日本屯垦民。 在岸里社,伊达宗胜有行动自由,但却没有可去的地方,离开了村社,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每日所作,除了练习剑道和散步之外,就是枯坐参禅。姜承志带着两个人来看他,多少有些令伊达宗胜感到兴奋。 简单的茶仪之后,毛渊明开门见山地提出,希望伊达宗胜为大明朝廷效力。 伊达宗胜身材矮小,比他父亲伊达政宗那个著名的159.4厘米的身高还要再矮小一些,席地而坐时,对着三个穿越者都要采取仰视的姿势。在听完姜承志翻译毛渊明的话之后,伊达宗胜用非常缓慢的语速,说道:“戴罪流放之人,不能为将军所谅解而返回家乡,又有何立场为别国效力呢?” “回仙台藩固然不好办,在中原做一国之主却未尝不可,不知阁下意下如何?”三个人在来之前已经商定,不必和伊达宗胜客套兜圈子,对这个继承了父亲统一天下野心的人,就要用最简单的语言和最露骨的利益来打动他。毛渊明话一出口,姜承志马上翻译给了伊达宗胜听。 伊达宗胜眼睛一亮,似乎并没料想到这三个人会如此之直接。稍微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缓缓说道:“三位说的是真话?是戏言?” “宗胜阁下,我们既然代表延平郡王而来,自然言出必行,阁下不必担心。”姜承志没有等毛渊明反应,直接回答了伊达宗胜。 伊达宗胜立刻显示出了兴趣,说道:“哦?那三位有何高论,在下洗耳恭听。” “只要阁下愿意为大明朝廷效力,朝廷便会从流放至此的浪人和囚犯中挑选武士,编成军势,由阁下父子掌握。”毛渊明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伊达宗胜,观察他的反应。 “然后呢?”伊达宗胜听了,微微一皱眉,“编成军势要攻伐何处?” “军机尚不可泄露,不过就在两年之内。”许纬辰答道,“事成之后,我们会送上百万石高的江南一国之地给阁下。” “一百万石?”伊达宗胜原本的一关藩只有三万石,即使是伊达本家的仙台藩,也只不过是六十二万石,三人一张嘴就是一百万石,反而令伊达宗胜有些犹豫不决。 许纬辰见伊达宗胜犹豫,微微直起身子向前倾斜,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瞒阁下说,延平郡王志在恢复中原,重振大明江山,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需要日本支持我们用兵。至于到底怎么做,阁下暂时不必深究,只要阁下诚心与我们合作,我们必定让阁下满意。” “一国之地?一百万石?”伊达宗胜已经五十一岁了,脸上布满了岁月的风霜,但即便如此,也很难掩饰巨大利益的诱惑带来的兴奋。在念叨了几遍之后,忽然仰起头看着三人问道:“在下如何才能相信你们所说的大业能够成功?” “我们暂时没有东西能向阁下保证,请阁下务必相信我们。阁下需要做的,是如同令尊那样,凭着席卷天下的野望,与我们携手竞逐中原。”许纬辰这句话是很早就构思好的,姜承志的翻译也经过了仔细的推敲。 “父上大人的野望?!”伊达宗胜对三人提及父亲感到非常惊讶。 “令尊曾经说过,’愿早生二十年,成就如信长公霸业’,如今阁下客居东宁,岂非正好脱离德川将军的约束,龙游大海。从这里开始尝试天下布武之路,难道不好吗?” “这……”伊达宗胜激动得站了起来。 实际上,伊达政宗有没有说过那句话,史学界是有争论的,但伊达宗胜出生时,伊达政宗已经五十三岁了,关原之战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大阪冬之阵也已经过去了六年,德川家的天下已经无法撼动,伊达政宗纵有大志,也只能埋藏在心底。所以哪怕作为伊达政宗的儿子,伊达宗胜也没有亲耳听过伊达政宗说过什么豪言壮语,只能偶尔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点父亲曾经的天下之志。眼前三人所说是真是假,伊达宗胜也无从分辨,只能任由这句话在头脑中激荡。 “天下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