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名字来看,朱统锠和朱统鑍是同一辈,朱议潜、朱议浙和朱议浚是同一辈,朱统锠可以算是乐安王朱议浚的族叔了。”朱丹赤终于结束了冗长的背景介绍,不过这段内容的信息对许纬辰来说确实非常重要。 “那要是这么说来,朱统锠那个’恢复宁藩’的诉求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以宁藩有后人供奉祖先的话,那么乐安王现在还在,如果说是要恢复宁王爵位的话,那恐怕不好办,毕竟宁王是因为朱宸濠被革除的,总不能否定之前的决定吧。” “我感觉啊,不一定对,朱统锠的意思应该是前一个,就是让宁藩有人能够供奉祖先。朱统锠一直在贵溪一带,并不清楚东宁的情况,更不会知道还有个活着的乐安王。留在中原的明朝宗室,要么被清人所杀,要么献出册印向清朝投降,所以他担心世界上已经没有宁藩的王爵后裔,也是很合理的。”王鼎在旁边听了半天,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许纬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王鼎的看法,又说道:“这件事可以跟朱统锠解释一下,如果他知道乐安王还活着,应该会很高兴的。不过呢,他本人和他的子侄的待遇,也确实需要考虑一下,总得给他个恰当的名分。” 不幸的是,朱统锠一直高烧不退,神志也比较含糊,没法正常说话。许纬辰只得和朱议潜、朱议浙两兄弟讨论这件事。 两兄弟虽然年纪相仿,但性格大不相同。朱议浙正如其外表,是一个能打仗的将军,虽然并不能说是有勇无谋,只是对这件事没有什么主见,都听朱议潜的。朱议潜显然书读了不少,了解的情况也多,还是给许纬辰带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原来,宁藩当初被大明朝廷革除,但也因祸得福,有大量的宁藩宗室散布在南昌周边的各府县,因为被革退了宗籍,没有受到清廷的迫害,只有一些较大的宗族村落被清廷强行分散异地安置。朱统锠起兵之后,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队伍一度也发展到了几万人,其中宁藩宗室后裔也有数百人之多,只是几经转战,被清军剿灭和打散了不少。眼下军中两万人里,大约还有三十多人是宁藩的宗室后裔。 许纬辰问起宜春王一系的情况,朱议潜介绍说,初代宜春王朱盘烑是朱权的庶三子,封藩之后传了四代,到第五代宜春王朱拱樤的时候,因为参与朱宸濠的叛乱,被抓到京城赐自尽,后代都送到中都凤阳高墙圈禁,宜春王爵位也被废除。到了弘光年间,朱拱樤的四世孙朱议衍被从凤阳高墙放出,再度被封为宜春王,但不久之后就被清军杀死。朱议潜自己这一系,从朱盘烑开始就是旁支,所以没有受到影响,一直踏踏实实地当老百姓直到现在。 许纬辰便又问朱议潜,朱统锠到底是什么意思。朱议潜答道:“父亲觉得,朱宸濠狂悖忤逆,死有余辜。但宁献王是太祖之子,成祖之弟,靖难时于国有功,若无子孙后代奉祭宗庙,总觉得心有愧疚。” “那你父亲的意思是,要朝廷册封他为宜春王?” “不敢。”朱议潜一本正经地答道,“家父是想,若是有一支郡王奉祭宗庙,就心满意足了,又哪敢贪恋爵位。家父当初依《宗藩条例》脱籍进学,如今只求恢复宗籍,别无他意。” “那好。”许纬辰对朱议潜这番表态非常满意,笑着说道,“等你父亲身体好转了,我便带你父子叔侄前往行在杭州,面见大明天子,表彰你们的功勋。” 贵溪这边,潘兴负责接收朱统锠的部众,其中有作战能力的士兵不足两千人,绝大部分都是单身汉或者家里穷得活不下去的,因此都愿意朝廷收编,继续当兵吃饷。其余将近一万七千人,都是附近各府县流离失所的百姓,跟着朱统锠在山中屯垦,以求保全性命和糊口,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被遣散,只得暂时在贵溪城外的大营里安置,男子编列成队,负责修葺城防工事,女子和老弱就在营中,负责生活做饭、洗涤衣物。 瑚图投降之后,表现不错,主动要求为大明朝廷效力。项绍宽考虑再三,觉得之前抓获满军,几乎全部释放,颇为可惜,如今瑚图愿意投降效忠,其人也算有些才干,便将数百满兵全部编成一个满洲营,由瑚图管带。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项绍宽便与众人一起回广信府,与许纬辰等人商讨下一步的方案。 项绍宽认为,如今战局虽然非常有利,但也不能轻忽。贵溪县是江西省的交通枢纽,向北可以通达饶州府的浮梁、鄱阳诸县,向南可以通往赣南和福建,向西不过几百里就是省城南昌,后世的贵溪县就是浙赣、皖赣、鹰厦三条铁路干线的交汇点。这样的战略要地,就算赉塔兵败身死,清军肯定还会派兵来夺回的。因此,短期内不应该再发起攻势,而是在贵溪附近休整,构筑工事,防备清军即将发动的进攻。 陆希星和李之芳也都认为,现在战线拉长,从浙江向前线运粮,路途遥远,损耗很大,而广信府各县连番战乱,收粮很困难,所以不如暂时按兵不动,等秋收之后,征收秋粮充饷,再作打算。 许纬辰也指出,本年英国、西班牙的贸易船队要中秋前后才能到达,到时候又能增加一批西洋军火,壮大实力,等军火到位之后再行出兵,则威力又不可同日而语了。另外,还应该继续派人前往南昌、吉安等地,打探吴军和清军交战的情况。 总之,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就地防守是最好的策略。 事情都说定了,许纬辰便耐心等待朱统锠病愈,在此期间,顺便统计朱统锠所部的宗室后裔。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还真是吓一跳,余下的宗室后裔一共三十七位,年龄从十多岁到五、六十岁都有,有名字的仅有十一位,其余都是以排行或者乡间俗名称呼,类似“朱四、朱五”或者“朱狗蛋、朱大牛”之类,而且显然不识字,没有文化。 许纬辰本想请朱议潜帮忙,搞清楚这些人的宗支,给他们按照字辈起名,但朱议潜认识这些人很久,一直也没能办成这件事,何况现在。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只能说出自己的先祖是朱权的哪个儿子,除此之外,就无法再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连自己是朱权的第几代后裔都不清楚。无奈之下,许纬辰只得把能搞清楚的那十一位登记在册,其余的记了名字,取了指纹,等日后再想办法——朱议潜对“取指纹”这件事情极为惊讶,一连琢磨了好几天。 终于,朱统锠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可以起身行走了。许纬辰便从广信府城里找了一家价格最贵的车行,雇了其中最为豪华舒适的一辆马车——当然也没有多么豪华舒适,只是车厢较为宽大,里面的座椅上缝了棉坐垫,又加装了防风的车帘——带着朱统锠父子三人出发。为了避免单独行动,自然还要叫上陈天仇。 从广信府回杭州也不算麻烦,走官道回到衢州,然后换乘船只,沿着兰溪顺流而下,就能到杭州了,一路上大约是半个月的时间。许纬辰等人六月二十八出发,七月十二就到了杭州。一进杭州总督衙门,便之间先找常镇业。 常镇业见到许纬辰,也是高兴异常,一把抓住许纬辰的胳膊说道:“老许,殷神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