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纷纷扭过头来,惊异地看着许纬辰,然后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许纬辰面带笑容,缓缓地踱到桌边,朝着徐星友拱了拱手:“星友兄别来无恙。” 徐星友先是吃了一惊,缓过神之后立马站起身来,拱手回礼:“许兄,竟然是你么?你怎么会到此?” “说来话长,我们慢慢再聊。”许纬辰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几吊钱,说道,“星友兄技艺超群,家境又殷实,怎么会为了这区区几吊钱,和这些人博彩?” 徐星友连连摆手,也笑着说道:“许兄见笑了。我哪里会为了钱与人下棋。只是初到南京,想要打响名声,不得不以钱财相搏,好教这些棋客们尽力。他们输了钱,自会出去传说星友微名,便能吸引高手前来。” “哈哈,这倒是有意思。那……这几日有高手来过么?” 徐星友摇了摇头:“倒是没有。” “那看来这个办法也不奏效啊。”许纬辰说着,伸手指了指周围的人群,“以我愚见,星友兄不如将这些赌棋的彩头还给他们,我为星友兄另想办法,在南京扬名立万。不知可不可行。” 徐星友一听,立刻转脸朝着众人说道:“大家都听见了。这位许兄是我在杭州的故人,于弈道颇有见地。既然许兄如此说,就请各位将自己输给在下的彩头取回。” 众人听到有如此好事,齐声喝彩,手忙脚乱地拿自己的钱。唐秀才也赶紧从桌上取了几吊钱,塞进怀里。 不一会儿,拿到钱的众人一哄而散。唐秀才也想走,被许纬辰一把拉住:“你且慢走,陪我们吃了午饭再说。” “那……我可以走了吗?”王道士不知道许纬辰是什么人物,居然能一句话说动徐星友,正是忐忑不安,想要及早撤身。 “你也别走。今天的事情是你们两个引出来的,都要陪我吃饭。” 许纬辰如此一说,两人都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跟在了许纬辰身后。 许纬辰便让小二开了一间雅座,四个人依次坐下,让小二上了茶,再推荐几个拿手菜。 徐星友很想知道许纬辰为何到此,许纬辰没有马上回答,却反问徐星友,这些年都忙些什么。 徐星友立时站了起来,正色作揖道:“若说起我这几年,倒是要谢过许兄了。” 许纬辰连忙也站了起来回礼,请徐星友坐下说话。 徐星友便坐下说道:“自从杭州一别,已经匆匆数年。星友当日蒙许兄指点,到泰州姜堰镇寻访,终于得以拜黄月天先生为师,钻研棋道,如今总算有所小成。” “嗯嗯,星友兄禀赋超群,得黄月天收入门下,棋艺日进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喜可贺啊。” “许兄,黄师父虽然比我还年轻七岁,棋力却是超群绝伦,我看这世上也无人能敌。许兄当日之推荐,真是在黑夜之中,为星友点了一盏明灯啊。” “星友兄客气了。不知星友兄如今的棋力,得了月天先生几分真传?” 徐星友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这几年受师父指点,颇有些精进,不过与师父相比,实在是萤火之于明月。我来南京之前的半年,师父还授我三子对弈十局。” “哦?结果如何?”许纬辰其实知道黄龙士与徐星友授三子对弈十局的事,这是围棋史上有名的“血泪篇”,只是如今因为有了穿越者的影响,不知道结果是否有变化。 “前九局我侥幸赢了五局,第十局未曾下完,师父忽然身染重病,需要休息……”徐星友不无遗憾地说道,“不过,就当时局势而言,我恐怕难以取胜。” “哦哦。这么说来,这十局棋,你与黄月天平分秋色。我想,海内当世之棋手,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会超过五个了。” “海内?”徐星友似乎对许纬辰的用词感到有些意外,“许兄的意思是,海外还有高手?” 许纬辰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徐星友较真了,便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据我所知,在东瀛日本就有不少棋家,实力不凡,可惜无缘与中原棋手切磋。” “原来如此……”徐星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东瀛远隔大海,不易交通,确实难以相会切磋。” 许纬辰心想,若是想要和日本棋手切磋,并不是不可能,只要这一次姜承志他们事情顺利,以后就可以安排。不过自己的本意也不是说这个,便问道:“星友兄这次来南京,可有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 “没有,一个都没有。” “哈哈哈,那是因为星友兄棋力突飞猛进,寻常人不能相及之故。” “唉,我倒也不是自谦,只是跟着师父学了几年,总觉得还差一点火候,棋艺尚未臻至化境,所以暂时辞别师父,到南京来,就是想要会一会棋坛的高手,开拓眼界。不料这么多天,也未曾遇到高手。” “嗯,星友兄,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可愿意一听?” “许兄请讲。” “若是星友兄在南京开设一所棋社,开馆授徒,顺带招待四方棋客,不出一二年,名声传播出去,何愁没有高手前来切磋?” “嗯……”徐星友略想了想,皱着眉头问道,“开设棋社也未尝不可,只是我听人说,如今南京城里严格管制,无朝廷特许不能买卖租赁房屋。星友就算有些银两,也不知如何才能购买房屋开设棋社。” “这个你不用担心,包在许某身上,我能替你疏通。只要星友兄愿意住在南京,我也好早晚请教。” “若是如此,星友先谢过了。” 正说着,门帘一打,几个小二鱼贯而入,给大家上菜。 “来来来,菜来了,我们先吃。”许纬辰马上招呼三人,“王道士,你不忌口吧?” “啊……贫道不忌口,不忌口……”王道士见菜色不错,连忙举箸相向,毫不客气。 四人吃得差不多了,许纬辰叫小二会账。 “客官,一共一吊四百文。”小二举了个托盘,站在了许纬辰的面前。 许纬辰用手指了指唐秀才,示意小二问他收钱。 “我?”唐秀才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你是谁?”许纬辰一脸嘲笑地看着唐秀才,“我今天替你拿回了这么多钱,你请一顿饭总应该吧?” “啊……是是是。”唐秀才总算明白过来了,“小二,来来来,我会账,我会账。” 唐秀才把账给结了,四人一起迈步下楼。 到了茶楼门口,唐秀才怕许纬辰又想出什么主意来花钱,赶紧先告辞。许纬辰也不留他,让他自管自走,转身和徐星友约了明天中午在茶楼门口再会,请徐星友先回住处。 王道士见没事了,想要回去摆摊,许纬辰又一把将他扯住,问道:“王道士,你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 王道士被许纬辰这么突然一问,连忙一脸讪笑,说道:“许大爷说笑了,我修全真之道,自然是全真之士,哪能有假?” “哦?那度牒拿出来我看看。” “这……”王道士这下尴尬了,只得干笑了几声,说道,“呵呵呵呵……许大爷不要强人所难嘛。如今正当乱世,我也只是摆个算命摊混口饭吃,又不是在道观修行,哪有这许多讲究。” “那你有师承么?” 王道士继续尴尬地摇头。 “那你是怎么当上道士的?” “我早年在家乡,也读了几天书,不过没有进学。后来读了《道德经》,又读了些杂书,自觉有些感悟,想学道士修仙。后来家乡发大水,生灵涂炭,我只得离乡背井,浪迹江南。为了生计,就扮作道士,给人算卦为生。”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自学成才的道士。”许纬辰指了指王道士的拆字摊,“行吧,那你继续摆你的摊,我过些日子再来找你。” “许大爷,你还找我有别的事吗?”王道士有些紧张,生怕被什么事情牵连。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许纬辰说着,转身朝总督衙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