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老许,你瘦了一圈啊。”谢成武惊讶地喊了起来。 “嗨,谁都是瘦了一圈呢。”许纬辰缓步走到桌边,拉着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前线嘛,忙个不停是正常的。” “那你也是格外的瘦啊,我看老姜和诚丘倒也还好。” “他们两个善于保养呗。”许纬辰说着,笑了起来,“你要是见到绍宽,就会发现比我瘦得厉害的人还大有人在呢。” “是啊,别说绍宽了,就是美军吕宪华,黑铁塔一样的身材,现在也落了相了。”姜承志摇着头,幽幽地说道。 “哎,别说这个了,说正经事。你们一路上还顺利吧。”许纬辰摆了摆手说道。 “顺利,虽然天气冷了点。”沈之莹在绒质的斗篷里缩了缩身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冷的天气呢。” “你忘了?这是明末的小冰期啊,要到康熙后期才能解除,肯定冷啊。”李书同伸出手,刚想抚一下沈之莹的头发,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生生地把手缩了回来。 沈之莹却神色淡然,轻飘飘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啊。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还专门研究过西方学者的观点,西方学者把这段时期叫作蒙德极小期,从明末到康熙晚年,太阳黑子活动极其微弱,导致一个漫长的小冰河期。” “咦,美国留学回来的真是不一样啊,我们只知道明末小冰河期,不知道还有专门的天文学研究呢。”姜承志夸赞道。 “西方的观察资料积累得完整啊,蒙德极小期实际上要到大清光绪年间才被英国天文学家蒙德提出来,而科学验证一直到1970年代才完成。” “哇,沈美女连这个都懂。”姜承志继续毫不吝啬地赞叹。 许纬辰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嗯嗯。正因为如此啊,战争消耗对我们来说是承受不起。气温低,粮食产量就低,打持久战可不行。” “所以必须毕其功于一役。”洪诚丘马上接着说道,“绍宽现在去截断密云谷道,我们在这里看着辽西走廊,刘国轩会很快绕行到京城的西侧,从三个方向上形成对京城的合围。蒋一正在山东打了败仗,损失不小,不过很快也会跟上来。到时候,京城周围会有十万左右的明军,完全控制住局势,康熙想不投降也不行了。” “嗯……局势还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康熙应该是跑不了了。”李书同问道。 “他跑不了是肯定的,但我也不希望他乱来。” “乱来?比如?” “比如有些皇帝,在完蛋的时候,会举火自杀。”许纬辰缓缓地解释道,“若是康熙也来个杀身成仁,他死了不足惜,可紫禁城的宫室重修价格非常昂贵。” 李书同点头说道:“这倒是,南京紫禁城修到现在才修完一半,银子和木材都缺啊。” “还有啊,京城有六部九卿衙门,里面存有大量有用的资料,全国的户籍、土地、人口,军事要隘的地形、布防,等等,这些资料若是被焚毁,也是无可估量的损失啊。” “对对对,当年刘邦入咸阳,萧何什么都不抢,只抢各种秦朝的文书,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后来刘邦也是靠着萧何的后勤供应,打败了项羽。”姜承志连声应道。 “所以,我现在就在构想京师和平光复,就像当时南京和平开城一样。”许纬辰说着,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菜,“哎,我也是,一来就说这么多公事,你们一路上没吃好吧,大家一边吃一边聊。” “嗯嗯嗯,我也有点饿了。”秦九儿说着,用手抓了一个馒头。 李书同吃了两口菜,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道:“京师和平光复,这个构想能实现当然好,可康熙会愿意吗?” “康熙愿意不愿意,无非也就是我们开出什么条件。”洪诚丘摇着头说道,“现在京城里的满汉官员们,大概也知道自己是瓮中之鳖,如果我们要他们献城投降,他们也不会不接受。至少那些汉人官员,总不至于打算为清朝殉死吧?” “那是不会的。别说汉人官员了,就算满人官员也没有殉死这路爱好。当年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打到京师,烧杀抢掠,总共也就死了一个圆明园总管文丰,算是二品的大员。”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有一个万全之策,能够让我们接收一个最完整的京城。”许纬辰说着笑了笑,“这事回头再商量,大家先吃。” “对了,朝鲜出兵辽东的事情,你们收到急报了吗?”李书同又问道。 “收到了,朝鲜国王这次还挺刚啊,居然真的敢出兵。”说到朝鲜,姜承志又想起了在王京汉城的日子,不由得笑容浮现在脸上,“不过那些朝鲜兵战斗力有没有长进,就不知道了。” “希望他们有机会实战一下呗。”洪诚丘说道,“感觉被武荣训练过之后,朝军还是比原来厉害一点了。” 众人说笑着,吃完了饭。姜承志给大家安排了住处,还非常细心地悄悄问了谁要不要和谁住一个帐篷。 李书同忽然想起出发前林樱交代的事情,连忙叫住许纬辰,把信和纸包递了过去。 许纬辰接过信和纸包,揣在怀里,回到了大帐之中,坐在椅子上拆看。信里所说,大多是羽林苑工作的日常和关于柏应理等人出海的细节,不过最后特别关照,说章金芫已经在许缵曾家中生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纸包里的那撮头发,就是婴儿的胎毛。至于这个孩子如何安排,以及叫什么名字,林樱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要许纬辰来决定。 许纬辰也有些挠头。虽说羽林苑是自己一力主张而设立的,羽林苑的各项规章制度也大多是自己搞的,但羽林苑产生下一代怎么办这个问题,因为一直觉得非常遥远,也就没怎么想过,没想到现在就要直接面对了。 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觉得妥善的办法,只能暂时先放一放,处理其他的军政事务。 军前的情况就是忙碌,天还没黑,已经有人来报告,郑克臧在顺义附近遭到清军的偷袭,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双方各有损失。项绍宽要求再增援一个营的兵力,并且说会有一批伤兵运回大营。 许纬辰和吕宪华、陆希星一合计,觉得此战的损失应该不算太大,但也不能说小。调动兵力前去增援的同时,还要再附上十几大车的物资,以供应所需。 第二天清早,吕宪华和陆希星便安排华尚兰所部的一个营和物资车队出发,赶赴顺义。等到了中午时间,运送伤员的车队也到达了大营。 伤兵总数有一百多名,让大家非常惊讶的是,林玉龙居然身中两枪,还被刺了一刀,负了重伤,躺在了一辆平板车上。 陆希星连忙指挥手下,将伤员抬到伤兵营里安置。伤兵营由岳亮亲自管理,按照平时培训的模式搭建,有灶台烧热水,配制了大量的生理盐水,医疗队给伤员们擦洗伤口,大帐里点了大量的炭火取暖。 护送伤兵的军官,向许纬辰和吕宪华简略地报告了一下战况,清军骑兵队突袭明军的临时营垒,被明军击退,双方各有伤亡,但清军显然是实现制定了斩首计划,直接突向中军帐,差一点就杀了进去,总算被林玉龙带领的警卫队挡住了。 听完报告,许纬辰慢慢走到林玉龙的身边,蹲下身体,轻轻地问道:“玉龙,你还好吧。” 林玉龙漆黑的脸庞居然有些苍白,嘴唇干裂,弱弱地答道:“许大叔,我没事。少爷也没事。” 许纬辰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安慰林玉龙道:“你还真是少爷的一块宝啊,有你在,少爷就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