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接下来的时间，对于福全来说，肯定是一种煎熬。虽然姜承志不改颜色地频频劝酒，但福全只能喝出满嘴的苦味来。 大年初一的清晨，雪终于停了，天气放晴，太阳在空中射出刺眼的光芒。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空气中仍然回荡着阴郁的寒冷，恰如那句“化雪天冷过下雪天”。 许纬辰召集大家在大帐中开会，拿出了一份准备已久的文件，供大家讨论。 “《告爱新觉罗玄烨、爱新觉罗家族及京城满汉官吏军民书》，乖乖，哀的美敦书咧~~”姜承志读完标题，连连咋舌。 “你这是要迫使康熙投降？”项绍宽问道。 “是啊。”许纬辰显得非常放松，“康熙除了投降，还有其它路可以走吗？按照昨天晚上的战斗规模估计，康熙要派出一千兵突围恐怕都不容易了。” “要我说，直接攻城杀进去，把康熙抓了砍头才好。”那粹在旁边忽然说道。 “这倒不必了。”许纬辰还没开口，王鼎先摇起了头，“攻克京城的功劳太大，不如没有。” “咦？这个观点我倒是没想到。”虽然王鼎常有出人意料的绝妙点子，但许纬辰听到这句的时候还是在心中暗暗赞叹。 “啥意思？”那粹显然没有明白。 “你想啊，攻克京城的先登之功，值不值一个爵位？抓住满清尚书、侍郎级别的大员呢？抓住了亲王贝勒呢？万一有个人抓了康熙，侯爵估计都打不住。”王鼎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武力攻克京城，事后封赏至少是好几个爵位加十几万两银子。这个成本能免则免。”提到钱，陆希星也非常在意。 “哦哦，我明白了。”那粹显然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大家的盘算更为细致。 姜承志拿着文件往下读道：“如爱新觉罗玄烨开城投降，享受以下各款之保障：第一，确保爱新觉罗家族一应人等及京城满汉官吏军民之生命；第二，确保一切满汉官吏军民私人财物……” “怎么？爱新觉罗家族的财产不保障？”温如嵩不出意料打断了姜承志的话。 许纬辰轻轻摆了摆手，解释道：“爱新觉罗家族不是大清皇族么，他们的财产和朝廷公产要细加区分之后才能论定。比如宫中摆设的字画、香炉等物，算是朝廷所有还是康熙所有？銮仪卫的卤簿，算是朝廷之物还是皇家之物？都要具体处理。” “好吧。”温如嵩悻悻地说了两个字。 姜承志见温如嵩不说话了，便继续念道：“第三，爱新觉罗家族一应人等及各满汉官吏军民暂于现居处居住，听候发落；第四，各衙门满汉官员需保全文书簿册、关防印信等齐全，大明朝廷酌情量才录用，如有隐匿损毁者，军法从事。” “就这些？”温如嵩又问道。 “是啊。” “那不对啊，康熙本人如何处置？还有，满清的王公们虽然可以饶过性命，他们的爵位总不能保留吧？” 许纬辰点了点头：“这事我当然想过，不过特意没有提，因为这份东西送到康熙手里，他必然要讨价还价，先给他留个白，让他自己提要求。” “我看可以。谈判嘛，不可能一蹴而就，何况是要整个满清向我们投降。”项绍宽说道，“其实康熙也需要一个台阶下，他总不能主动要求投降，我们给他发这份劝降书，对他来说就是个机会。” 项绍宽对这份方案表示支持，其他人也就不再反对。许纬辰让俞鼎臣重新誊抄了一份正式文本，然后请来福全和慕天颜，请他们过目。 福全对这份“通告书”非常惊恐，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慕天颜更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许纬辰也并不为难他们，只是告诉慕天颜，拿上这份“通告书”回去见康熙，让康熙拿个主意，三天之内给予答复，否则明军就会攻城。至于福全，必须继续留在营中。 慕天颜胆战心惊，明显流露出一种不敢回去的恐惧。许纬辰知道，慕天颜是怕拿这样一份“丧权辱国”的文书回去，会被康熙严惩，便安慰他说，留福全在此，也是为了慕天颜的安全，康熙总不至于弃自己的亲哥哥于不顾吧。 慕天颜听完，情绪稍微放松一些，领着几个随从，叫开朝阳门，向城里而去。 等慕天颜走了，项绍宽便趁着天晴，陪着郑克臧一起，绕着京城巡视。京城规模宏大，骑着马慢慢走，要走上近两个时辰。沿途所见，城楼上的清军稀稀拉拉，也不敢伸出头来张望，全然没有斗志。沿着城墙居住的百姓依然是关门闭户，不过大雪天刚过，也确实没必要出门，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吃饭问题如何解决。 说到吃饭问题，陆希星还特地问了问福全，京城里现在粮食是否充足。福全自然不敢贸然回答，只得含糊其辞地说“够吃”，当然陆希星也猜到了城里必然粮食告罄。 三天过去，李书同带着刚刚伤愈的林玉龙，以及留在天津大营的其他人，赶过来与大家会合。 严格说来，林玉龙的伤并没有完全康复，但他急着要回来“保护少爷”，谁也拦不住。李书同等几个穿越者也挂念着前线的战事，于是决定一起过来。 康熙终于在三天期限的最后时刻，派了明珠再来协商，带来的条件比慕天颜带去的多得多，大意是要“给康熙封王，于京城内另建王府居住”、“宫中所有宫人、太监、财物仍为康熙所有”、“清廷宗室和觉罗仍给钱粮度日”、“有爵位和世职者，保留爵位世职”、“八旗在京城周围所圈之地留予八旗维持生计”。 看完明珠带来的这些条件，穿越者们哄堂大笑了起来，感觉康熙是不是疯了，居然在这种时候提了这么多无厘头的要求。 不过还是王鼎反应快，为大家解读说，康熙虽然处在必败之势，但一来要投降也要争取个卖个好价钱，讨价还价是必须的，二来康熙作为皇帝，怎么也要表现出为手下人争取最大利益的姿态，否则也太不像个带头大哥了。 王鼎的分析，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于是商议决定，装作正经姿态，对康熙的条件逐一批复：康熙仍于宫中暂居，敕封何种爵位和日后居于何处，要向南京请旨定夺；宫中宫人、太监、财物需先行甄别，康熙及眷属不得私藏、损毁；清廷宗室和觉罗暂时于现居处居住，给予部分钱粮度日，日后再行甄别发落；有爵位和世职者，先行革除，待日后再行甄别发落，量才录用；八旗在京城周围所圈之地收归大明朝廷所有，旗下之民亦暂给钱粮度日。 同时，再给了明珠一个新的期限：康熙必须三日之内接受条件，不得再行争辩。明珠唯唯诺诺，拿着批复回去向康熙交差。 项绍宽和吕宪华一番商议，觉得或许是没有给康熙足够的压力，导致康熙有些侥幸心理，所以还在拖延时间。于是决定，向广渠门开炮，给清军一点颜色看看。 英制重炮在广渠门外摆了好几天了，现在天气转晴，可以一试。项绍宽和郑克臧亲自到炮位上，指挥炮手开炮。 “轰轰轰”几声过后，连续发射了六枚炮弹，有五枚都命中了目标，轰塌了两处垛口，并且直接打死了几名清军士兵。 城上的清军士兵或许是因为明军一直没有攻城，思想有些麻痹，没有注意到明军真的开炮。等反应过来，连忙装弹还击，结果又被明军的第二轮炮击击毁了两门火炮，打死好几名士兵。 接下去的一幕，令项绍宽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城上的清军士兵干脆放弃了抵抗，打开了城门，向明军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