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元宵未到,江胜的船队也到达了珠海港。 说起来,江胜为人虽然好利贪婪,但作为武将倒还算是合格。在郑经时代为东宁政权看守金厦荒岛从未有过怨言,现在大过年的,军机处一声令下,立马扬帆出海。 在前往柴棍的途中,毛渊明私下和蒋一正、吴千帆计议,江胜作为武将,打仗还是没问题的,但管理一方军务时就显得人品撑不起地位。 蒋一正则一脸不屑地说,搞近海舰队本来就是项绍宽不切实际的奢望,在这个时代,武人的品格很难保证,想要建立起近代意义上的海军,还差很远的路要走,倒不如像《三国演义》里诸葛亮任用魏延那样,发挥江胜作战勇猛的特长,不要让他去搞什么海军建设。 毛渊明觉得蒋一正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但又考虑到蒋一正与项绍宽历来不和,也不敢轻易表态,只是含糊其辞地说等着看看江胜这一次作战的成绩如何再说。 江胜倒是没有令大家失望,和朱天贵一起,组织起对柴棍叛军的正面打击,击沉了叛军的两艘战舰。在朝廷大军压境的局面下,叛军不敢恋战,大部分向朱天贵投降,只有几百人跟随黄进放弃营垒向北逃窜。朱天贵顺势占领了柴棍水寨大营。 平叛的战斗如此顺利,也不算意外。一来明军战舰和士兵的数量都远远大于叛军,二来黄进叛乱不得人心,叛军的抵抗意志并不坚决。 回到柴棍大寨,毛渊明将投降的叛军招来审问。原来陈上川、杨彦迪在柴棍屯驻日久,将领中的不少人与本地真腊人、安南人都有生意来往,黄进就是其中之一。毛渊明离开柴棍后不久,黄进和手下与真腊人在生意上起了冲突,杀死了几个真腊商人,被杨彦迪问罪。本来杨彦迪也没特别整治黄进,只不过罚了他几百两,又让他交出了几个士兵抵命。黄进一时愤怒,便以赏罚不明为由煽动士兵,趁着酒会之后疏于防备的时机,带着手下杀入大帐,杀死了陈上川和杨彦迪。 陈安平当时在外巡海,躲过一劫,但兵变之后不知道底细,未敢轻易回寨,只得去投奔鄚玖。倒是陈大定从柴棍回来的时候,有不少陈上川的旧部夺船出海投奔。后来,黄进也知道自己难以持久,便随时准备向北逃窜。朝廷大军一到,叛军中原来被裹挟的士兵都没有斗志,黄进稍事抵抗便弃寨而逃。 看来事情并不复杂,但起因却让毛渊明感到有些不安。军队与百姓起冲突很常见,但发生在柴棍这种地方,就有可能破坏整个下南洋的计划,所以还要再想想办法。于是,毛渊明马上派人去把陈安平和陈大定招了回来,一起商议善后事宜。 陈大定一下船便嚎啕大哭,陈安平也跟着哭,毛渊明只得不断安慰。蒋一正和朱天贵都显得有些为难,因为虽然陈上川和杨彦迪惨死,情实可悯,但从根本上说,是属于二人治军不严引致兵变,按照军法来说,“因其已死免问”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如果放到京城枢密院议罪,说不定还要接受惩罚。但眼下柴棍大局初定军心不稳,人人都担心自己会被黄进叛乱所牵连,决不能搞出事情来。 毛渊明和蒋一正、朱天贵反复商议,最后决定,陈安平因叛乱当时并不在场,免问仍守原职,署理柴棍大营指挥使。陈大定负责运送陈上川和杨彦迪二人以及遇难将士的棺椁回国,进京面圣聆训,后事由京城军机处处理。朱天贵所部返回广州,江胜所部战船士兵不必回师,随同蒋一正向北追击黄进。 黄进向北逃窜这个行为看来是个不智之举。柴棍以北几十里就是嘉定地方,是当年真腊赠给安南阮主的地方,阮主与明朝交好,自然不会容留他这个叛国之人。若是绕过嘉定再向北,那就是真腊国的地界。真腊国与大明尚无官方的关系,不过对于黄进这种人也并不欢迎,何况前一阵子黄进还杀死了真腊商人。不过黄进也算机智狡猾,买通了真腊的官员,就待在真腊靠近嘉定边境的三不管地区,准备从事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蒋一正和江胜追到真腊和嘉定边境地区,展开搜山检海式的搜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黄进。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真腊人能拿黄进的钱给予通融,自然也就会拿蒋一正的钱带路。蒋一正搜检不到黄进的去向,便花钱向当地人打听,正巧有个当地管理市场的小官,因为见过黄进部下到市集上采办食物,知道黄进的所在,便带着蒋一正前去进剿。果然,黄进和手下躲在一处山岙里,自以为安全未曾防备,突然被蒋一正的军队包围,毫无抵抗之力,大都束手就擒。黄进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举刀自尽。 黄进既然死了,这事也算告一段落。蒋一正率军回到柴棍,重新部署队伍。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命令陈安平撤出柴棍水寨,前往湄公河三角洲的平原地区安营驻扎,监督占婆移民屯垦。水寨交由江胜管理,继续修建沿岸港口。 一切平定之后,毛渊明一行三人离开柴棍,返回南京。 在座船之上,毛渊明和蒋一正、吴千帆说起自己的忧虑,柴棍港的计划虽然非常必要,但事前没有考虑到那么深远,没想到军队在这个各国人混杂地区常驻,会产生如此的弊病。 吴千帆对毛渊明的忧虑深以为然,并且提出一个方案:军队如此长期驻扎,将领和士兵的生活单调苦闷,迟早会再惹出事情来。为今之计,只有加快对柴棍地区的移民,形成汉人为主的市镇,并且解决一下将士们的婚配问题,让军人们安心在驻地安家,这样一来,产生矛盾的概率就会大大下降。 毛渊明听吴千帆这么说,也不得不苦笑着说道:“那若是这样,岂不是又要问老许索要羽林苑的女生了。” “老许也不会不给。”吴千帆倒是很有自信,“老许养着那么多姑娘,就是为了给人婚配用的。而且,经过这一次的事变,陈安平手下的军队缩减到不足两千人,问老许要两千女生不难吧。” “那江胜那边呢?” “江胜的部队新到柴棍,暂时不需要安抚,而且江胜手下那些人,大多是出自沿海地区结寨自保的船民,这些人当中不少在福建已经成家了,不需要我们再考虑。过段时间之后可以问问他们,是想回福建呢,还是愿意把家属接来柴棍。若是他们愿意把家属接来柴棍就地安家,其实也不错。” 毛渊明不是很有把握,继续问道:“那些人会愿意离乡背井来柴棍吗?” “很难说愿不愿意。但是这些结寨自保的船民,在陆地上没有土地耕种,讨的是风里浪里的海上生活,所以未必眷恋故乡。其实你可以这么想,南洋各地的华侨,多半都是广东福建沿海地区移民过去的,他们要是重土安迁,也就不会有那几百万的华侨了。” “好吧。”毛渊明终于明白吴千帆的意思了,“那就下一道诏令,让福建沿海的百姓有愿意前往柴棍屯垦的,都由朝廷组织船队运往柴棍,并且给予钱粮补贴,让他们安心在柴棍生活,充实屯垦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