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圣寿的正日子当天,活动当然是最为丰富。 皇帝于辰时升座太和殿,接受太子和百官敬贺。圣寿观礼套票的持有者也可以在太和殿前广场的角落里,跟着百官或立或拜。 各国使节带着礼物,从午门鱼贯而入,依次在太和殿前丹陛之上跪拜贺寿,进献礼物。皇帝命太子逐个嘉言安抚,并且给予赏赐。 大臣和使者们贺寿已毕,皇帝再次于保和殿赐宴。这一次宴会的规模空前,殿内和殿外的丹陛之上都坐满了。观礼者当然没有资格再进保和殿,望阙叩头谢恩之后,就在太监的引领下,出西华门、西安门离开皇城,这一次的贺寿之旅算是全部结束。当然,这些人仍然可以继续留在京城四处参观游览,但必须在二月底之前离京。 皇帝也不像上次那样,坐着等大家敬酒,而是赐酒三巡之后,离座回宫,由太子和内阁首辅陈永华代为招呼众人。郑克臧身体虽然康复得不错,但不能饮酒,所以不愿意在酒宴上多待,皇帝一走,他也起身回府。皇帝和招讨大将军离席,众人更不必拘束仪注,因此吃喝更为畅快。直到申初时分,宴会才散去。 皇帝朱慈炤回到乾清宫,午睡如常,起身之后又读了几页书。等到申末时分,便是今天的第二次贺寿仪式——胡皇后率领妃嫔和皇子、公主们,向皇帝贺寿。眼下皇帝已有嫔妃八位,皇子三位,皇女五位,还有皇孙女两位,可谓乐享天伦。 鲍婧作为穿越者们的代表,也在这场家庭贺寿仪式中,向皇帝赠送了礼物——一尊用象牙雕成的田皇后雕像。崇祯年间,田皇后原有画像供奉于南外城广宁门内长椿寺中,后来毁于兵火,所以再难寻觅田皇后真容。穿越者们用朱慈炤的御容和田敦吉之女田氏的样貌加以糅合,再请长椿寺里见过田皇后画像的老和尚仔细辨认纠正,最终确定画样,请工匠雕成立像。所用的象牙是毛渊明之前从暹罗带回来的礼物,有四尺多长,雕成的立像有半人高,吴带当风栩栩如生。 朱慈炤见到这份礼物,既意外且感动,以至于落泪。更让朱慈炤意外的是,鲍婧居然在皇后、妃嫔之后,向朱慈炤行跪拜礼贺寿。 朱慈炤大为惊讶,连忙说有明旨在先,鲍婧毋庸跪拜。鲍婧却回答,皇帝六十大寿,以年老当受礼敬,虽百姓寿辰亦可以受礼。朱慈炤被鲍婧弄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径直走下御座,将鲍婧拉起来,请她入席安坐,共享寿宴。 寿宴一直持续到二更才罢,大家各回住处休息。 六十圣寿的庆典一直持续到二月二十三才算结束,各国使臣陆续离京回国。姜承志和文济世把账算了算,整个庆典一共花去白银六十八万两,收到各种孝敬、捐纳和门票收入五十三万多两,两相抵扣之后,净花费为十五万两。相比之下,乾隆八十大寿花费一百十四万两,慈禧六十大寿花费近一千万两,即使考虑了白银价格贬值的因素,也还是相当俭省的。更何况,花去的六十八万两里,还包括了弘雅园、慈宁宫等处的修缮费用,如果用现代财会制度的眼光来看,这些属于长期成本,可以摊到今后五十年的支出项里。 庆典结束后的第二天,皇帝忽然派王孝义亲自来请许纬辰和姜承志,说是有要事商议。两人连忙跟着王孝义赶往乾清宫。 皇帝神清气爽,显得十分开心。见二人到来,便命人上了茶点,然后屏退了左右,告诉二人,想把原定于三月初十的禅位大典,推迟到五月初一。 姜承志问起缘故。朱慈炤便说,自己不是恋栈拖延,而是太子妃临产在即,若是三月初十举办禅位大典,则太子妃就要挺着大肚子参与繁琐的册封皇后仪式,身体未必受得了。现在是悠悠万事,以诞育皇嗣为最重,太子妃这一次要是能平安产下男婴,才是皇家和天下百姓的洪福。 姜承志和许纬辰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皇帝说得在理。姜承志于是出言附和皇帝的说法,表示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再作决定。许纬辰则是沉默不语,在心里盘算了许久推迟禅位仪式的时间,会造成哪些影响。 皇帝则显得非常期待,甚至对二人说,自己已经过了六十大寿,就希望能抱个孙子,圆一个老人的梦想。二人不敢再说什么,只说马上回去商议,便辞别皇帝出来。 回到军机处,二人连忙通知大家找开紧急会议,不但穿越者们尽量到场,太子朱和尭和吴王郑克臧也被请出席。 姜承志将皇帝的意思向大家转达了之后,便问大家的意见,所有人都觉得皇帝这个要求非常合理,只是去年决定禅位时间的时候,太子妃还没有怀孕,若是早知道,肯定不会安排这么一个尴尬的时间。 唯一的意见是由鲍婧提出的——本打算在禅位仪式之后,让太子的嫔御们搬去后宫居住,留太子妃一个人住在毓庆宫待产,产后也方便奶妈等人入住照顾新生儿,现在若是推迟禅位典礼,这个计划就要落空了,而这个计划若是落空,对太子妃安心待产又十分不利。 不过,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洪诚丘马上提出,可以让后宫中居于东六宫的妃嫔先行搬往慈宁宫居住,将东六宫腾空出来,让太子的嫔御们搬过去住,这样毓庆宫就能空出来了。 这个方案马上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于是一致通过,并且决定由军机处起草一份奏疏,把整件事以太子朱和尭的名义向皇帝提出,这样看上去更合乎情理。 事情解决了,众人便各自散去。许纬辰拉住了郑克臧和项绍宽等几人,说还有事情商议。 等大家坐定,许纬辰也将书佐们都请了出去,然后说道:“皇帝禅位的事情,之前没有考虑周全。既然这次要推迟,正好给我们时间,重新规划一下。” “规划什么事?”姜承志一路上都没听许纬辰发表过意见,心知许纬辰必定有什么谋划。 “趁着皇帝禅位的机会,把朝堂上的人事更新一下。” 许纬辰说完,几人都默不作声。显然,刷新人事是个很有必要的事情,但是要慎重,不要逼出事情来。 郑克臧先开口问道:“许先生,你想刷新哪些人?” “少爷,枢密院那几位,都要动一动。”许纬辰低声说道,“现任枢密使刘国轩六十三了,枢密同知马宝六十四,枢密副使兼皇家陆军大臣曾养性六十一,都是年纪很大的人了。趁着这次禅位的机会,改变一下格局,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郑克臧嘴里重复念叨了一遍许纬辰的话,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也对,一朝天子一朝臣,是该有所改变了。不过,最好布置得妥帖一点,毕竟都是军中悍将。” “少爷,这我也想过了。刘国轩是东宁故人,最好说话,给他授一个大元帅衔,安排野战军常山镇都督赵得胜到枢密院担任佥事,空出都督位置让刘德仁转正,刘德杰从升龙召回南京,任南京枢密同知,升龙那边派赵弘灿过去接手。两个儿子都安排到位了,他应该不会反对。” “是啊,以我对刘枢密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有意见。”项绍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马宝和曾养性嘛,我倒有个连环的办法。免去马宝的枢密同知,让他出任征西大将军,去兰州赴任,正好遂了他的心愿。而曾养性就接任枢密使,过几天瘾,等西北的仗打完了,就让他也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