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小宅,黄昏。 原本空荡荡的厨房储藏室被各种米面粮油食品填满。 陈雪冰罗胳膊挽袖子忙着整理码放。 还不知道阮先生那边出了大事的方子杰此刻进进出出,额头见汗的放好最后一袋大米,拿起水杯大口喝水,从放在一边的外衣兜里拿出一物塞在陈雪冰手里。 方子杰:“喝口水,歇会儿,等我走了你再慢慢收拾,反正也不着急!” 陈雪冰确实渴了,就近坐在摞起来的大米袋子上,拿水杯喝水,这才看到方子杰递给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小锦盒,顿时意识到什么,但不太敢相信,放下来水杯。 陈雪冰玩笑着说:“不会是戒指吧?” 方子杰边喝水边随口说:“为什么不会?婚都求了,戒指当然要有,是这次我路过意大利时买的。” 陈雪冰愣了一下,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看着方子杰打开锦盒露出一对婚戒。 陈雪冰:“可,可我还以为你早上的话是开玩笑。” 方子杰俯身半蹲在她面前,柔声道:“你心里清楚,就算我说的随意,但心思是真的,而你就算嘴上拒绝,心理也是应了,不然在我说出那番话后,你还会再见我?还会留在这里等我过来?” 他见陈雪冰要反驳,立刻拉住她的一只手,又说:“我没拴着你,你也知道我走之前肯定会过来一趟,你要是对我完全没感觉,大可带着你母亲和小妹妹离开,就像对待文宣那样,可你没有,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在这里安家了,所以……”单腿下跪,把锦盒重新放进她手里,低头行吻手礼后说:“现在,请你答应我的求婚!” 陈雪冰被他微干的双唇吻在手背上,就感觉像被熔岩炙烤一般,不由得想抽回手,但方子杰握着她的手不放。她看着方子杰还没有抬起来的头顶,竟而落下泪来,忙在方子杰抬起头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擦掉。 陈雪冰答非所问的说:“你,还走吗?” 方子杰看着她湿润的双眼,笑容温柔至极,道:“我尊重我妻子的意愿,即便走也要两个人一起走。” 陈雪冰无法直视他的目光,别开面孔,嗔怪道:“什么妻子,我还没答应呢?” 方子杰笑着起身:“行了,别矜持别扭了,人生苦短,大好时光,得享受且享受,瞻前顾后也没用,该来的你赶不走,该失去的你也留不住。我想你肯定很向往西式婚礼,如果没意外的话,康浩小东子已经在帮忙准备,明天就可以进教堂。” 陈雪冰一下子跳起来,叫道:“什么?明天?!!这也太赶了,我什么都没……” 方子杰笑了出来,打断她的话:“婚礼这种事还是有妻有子的康浩比我们有经验,他的安排肯定错不了,你就瞧好吧。”大步走出厨房。 陈雪冰忙追出去:“你去哪儿?” 黄昏下的法式小洋楼院子在夕阳的映衬下就像披着金色面纱的淑女,温馨甜蜜,小巧别致。 方子杰一个急停步,冲出来的陈雪冰一下子撞进他怀里,顿时脸红脖子粗,忙推开他。 方子杰看着她的窘态,心情甚好,玩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跑,这一天也是我梦寐以求的。” 陈雪冰却想把戒指锦盒还给他:“你这是强人所难……” 方子杰伸手抓住她拿锦盒的手,叹息:“你这人精明理智,只在感情上胡里胡涂,犹豫不决,如果我不用这种法子,恐怕你这辈子都在原地打转,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清楚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陈雪冰无言以对:“可是,可是……”努力冷静下来道:“好,我承认我对你有感情,但,你知道我不爱你!” 方子杰不在乎的说:“有感情就行了,爱不爱咱们以后走着瞧,谁能肯定你以后不会全心全意爱我?” 他放开陈雪冰的手,故作轻松道:“明天,确实有点赶,我也是头一次结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得赶紧找康浩问问,先走了!”挥着手大步走出院子:“明天教堂见!” 陈雪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看手上的锦盒以及锦盒里的一对婚戒,发现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从宅子里出来了,眼中不由得再次涌起热浪。 陈雪冰:“……妈,我明天要结婚了!” 陈母愣住,任由陈雪冰走过来搂住她。 方子杰坐进汽车后才真正松口气,透过大门门缝看到伏在陈母怀里的陈雪冰。 方子杰:“谢谢,你没逃走!” 毋庸置疑,方子杰的天性中有很大一部分属于赌徒。正是这份天性让他拥有了与众不同的领袖气质和统帅能力,这点从他近十五年的经历中就可以得到充分的证实。他什么都敢赌,包括生命。今天,他连最后的感情也投入了这场名为爱情的赌局中。 每个赌徒在投入一场赌局时大都相信自己至少有赢的可能。 一场赌局输赢的条件有天时地利人和、有投机取巧、有技术,更多的靠运气,而运气实际上是涵盖在天时地利之中的。 作为赌徒特征的方子杰已经是这个行道中的高手,每每出手赢面至少有一半,如果加上技术和实力,赢面往往可以提高到八成左右,但在这场爱情的赌局中,他其实并不占优势,毕竟初恋是任何人都难以战胜的劲敌,尤其是陈雪冰对袁孝华那种视若神明的初恋。 正如康浩说过的,方子杰喜欢聪明的女人。这实际上也是方子杰骨子里喜欢刺激的天性使然。因为聪明的女人通常不安分,常常能展现出出人意料的一面,当然也比较难缠,不大容易哄骗,于是方子杰在征服这类女人的时候就能获得足够的、来自异性的、不一样的成就感。 方子杰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自己对陈雪冰的兴趣和欣赏,甚至早在乾隆夜明珠事件中就邀请陈雪冰跟他一起游历天下,提出:只要陈雪冰愿意他可以带陈雪冰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只是那时候,他的兴趣和欣赏还停留在对方答应固然好,不答应也可以潇洒放弃的程度,例如他与何爱媛从开始的激情四射到后来归于平淡后的朋友之义。他与太多的女人重复过类似的模版,如果那时候陈雪冰答应了,那他们的结局很大层面上也不会超出这个范畴。 方子杰与陈雪冰的感情注定有别于他过去接触过的所有女人。不管是遥远的过去还是此后种种,多番接触多番了解后,陈雪冰渐渐的成为方子杰在这片土地上的一种羁绊。当这种感情强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开始无视陈雪冰身边的任何人,不管是章文宣,还是袁孝华。 最终,方子杰用一枚结婚戒指把自己当成筹码投进了婚姻的赌局,结局连十拿九稳、算无遗策的他也不知道! (本节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