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船行到一处弯道时,却见有家仆快马追赶,大声呼喊‘三少爷可在船上?’,可我这送行一路上浑浑噩噩哪里知道三弟是否跟来,于是我们在船上到处寻找,结果……在一个行李箱中发现了三弟,只是箱子中气息不畅,发现得太晚了。” “嗬……”杜夫子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这赵婉儿主仆对小森态度是有些奇怪,心中已有一个猜想。 “难道?” “三弟自幼养在闺中,平日就比较粘我,外人不熟悉包括扈二,往日只在二弟出门时才跟随,我和小荷包哪有分辨不清的道理,可如今我和小荷包也难以小森与三弟的区别,尤其是在小森失忆之后,这几日和我等说话口音变化极快,我时时恍惚三弟还在,他每唤我一声‘阿姐’,我心就被剐一刀,请杜师教我该如何做……”“难道你一直未成将此事书信告知父母?”杜夫子问道。 “小女子当时万念俱灰只想投河自尽,可被扈二和小荷包拼死拦下,清醒后方才想到:一来为祖父奔丧一事必须完成,二来我若自尽无非使亲人痛上加痛,而且那贼子之父定会依此发落家父,那我赵府上下皆难保全,不若待我返转后亲自上陈父母,无论父母如何发落,至少可用我这无用之躯行那有用之事。” “那你就甘心以后受那留守之子日日羞辱?”一旁侍立的赵则平愤而问道。几日相处下来赵则平对赵婉儿已多有了解,彼此以族兄妹相称,听得这番叙述一是同情,也有几分慕爱之心作怪。 “大不了与那贼子同归于尽!”赵婉儿恨声道。 杜夫子倒是对赵婉儿先前与土匪搏杀时,飞蛾扑火般的疯狂劲有了一番了悟。 “身体肤发授之于父母,不可行此决绝之举。”杜夫子训斥道:“老夫本待入得京都方才行此事,但恐远水解不了近火,这就休书一封。” “则平,取纸笔来。”转身吩咐弟子取来纸笔,杜夫子挥笔写就,封口将书信递与弟子。“速速递往京都。” “只要朝中有重臣转圜调和,那洛阳留守再怎么诋毁令尊应该也无济于事,只是你等还需忍耐些时日。” “多谢杜师救命之恩!”赵婉儿欣喜万分,这样一来自家府上危急解除大半,再面对父母也有所交代,只是想到三弟之事,赵婉儿不由心中踌躇。 “小森该如何……” “这……”杜夫子委实为难,赵婉儿将这段隐私一股脑说出来意图已经明显,可那毕竟是‘定’字脉唯二的传人,‘四脉’之间彼此深交顾旧,在其中一脉传承断绝之际,自己这决定有可能就是令其消亡的推手,可‘定’字一脉已经名存实亡,让一个小娃娃背负这份责任已是不妥,如真能成全赵婉儿所想,让小森远离这纷扰也不失为良策。 心中计定,杜夫子面对赵婉儿严肃说道:“若是一平常小娃,你所欲做之事不仅可以令双亲免受失子之痛,亦可挽救一个生命,可小森非平常人牵涉极深,你可要考虑清楚是否真要那般行事。” “经过途县一事,小女子深知我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如今再让我行那屈辱之事是万万不可能了,杜师援手虽可暂解我赵府之危,可如今这世道不可能事事皆有贵人相助,我只怕双亲无法承受丧子又丧女之痛,唯愿小森能代替三弟承欢父母膝下,还请杜师成全!”赵婉儿亦坚定答道。 “要我答应你也可以,可此事涉及一些隐秘,你需发下重誓,不可对外人言及此中秘密,包括你的父母亲人。”杜夫子踱步沉吟道:“而且你要拜我为师,从今以后你就不再仅仅是赵府大小姐了,还是我门中之人,受我门规约束,凡事以我门中之事为重,甚至重于你等家事,可行否?” “若是危及到我家人之事如何处理?”赵婉儿问道。 “你自行判断是否执行,我等不过是一群为此乱世求一和平之人,自不令你做那等恶事。”杜夫子笑着说道。 “那婉儿应得!”赵婉儿俯身向着杜夫子九叩首,又当面发下重誓。 “先起来吧,此事说来话长。”杜夫子见一切妥当,让赵婉儿起身,见她也不坐侍立一旁满意点头慢慢述说道:“此事源头要追溯到汉光武帝刘秀与新朝王莽一战,不知婉儿可知?” “婉儿知道,天降陨石令王莽大败亏输,婉儿当年初读亦觉神奇,问过家父。”赵婉儿恭敬答道。 “令尊有何见述?”杜夫子问道。 “家父说此等诡异之事不可为念,兵家行事自当以自身实力为主,辅以谋略奇正之策方为上道,还将婉儿打了一顿,令我忘却那依天命的想法。”赵婉儿笑盈盈说道,在老师面前到不介意露出小女儿姿态。 “哦!令尊那是正解。”杜夫子接过赵婉儿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可这世上总有些人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数人都在那片古战场找寻过,想一睹灭掉新朝数十万大军的陨石长什么样,可惜都一无所获。” “据说直到有天一位姓姜的术士路过那里,就顺路凭吊了一下古人,结果错过了日头,那人倒也洒脱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休息,到了半夜那术士忽然被惊醒,就见自己被一团光芒包围,光芒随着自己的呼吸忽大忽小,惊奇之下才发现睡梦中自己的手无意间摸到了一块鸭蛋大小的卵石上,卵石半埋于土中,自己手掌正抚在露出的那一截上,手掌拿开光芒就消失了,再将手掌覆盖也没见光芒,术士不死心便仿照刚才睡梦中的状态调匀呼吸,果然片刻后光芒再起,欣喜之下术士将卵石从土里起出,第二日带着离开了此地。” “这就是那块陨石吗?”赵婉儿好奇问道。 “额~”杜夫子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也不做作大方说道:“我哪知道!前人这般说,我也这般转述,看来当年你父亲还没将你打疼!” “老师,莫打趣我,接着说。”赵婉儿不依道。 这时有脚步声响起,依稀是赵则平回来了。 赵则平进屋后感觉气氛轻松了许多,不知自己出去后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杜夫子说道:“则平,这是为师新收的弟子赵婉儿,你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是,师妹安好!” “师兄安好!” 两人重新见礼明确此时身份。 “师妹,刚才老师是在讲古吗?”这十多年杜夫子做私塾先生有些上瘾,想到刚才那气氛,赵则平知道老师的脾性不由打趣道。 “讲古,讲古怎么了?我这是在给你师妹讲我们这一支的来历。”杜夫子作势要打,赵则平缩头求饶道:“老师莫打,我也只在入门时完整听过一遍,不如让我重温一遍。” “也罢,都来坐下吧。”杜夫子接过赵婉儿趁机去泡的新茶放下开怀道:“好长的话,坐下说不用站着侍候。” 师命不可违,两人依命坐好,尤其是赵婉儿很想知道后面是怎么回事,这又和小森会扯上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