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就这里。”阿福见顾磊不好意思进,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姜氏祠堂,平日里没什么人,原本这代是该我父亲管理的,小时候我常来这玩,可是他早年间病逝了,于是就归十七叔打理,但这里的伙食是由客栈单独送,所以一直都是我送,前几日十七叔也过世了,双桥镇这段时间事太多了,结果就没推选出人来。” “我一外人进这地方不好吧!”顾磊有些顾虑,怕给阿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别怕,现在这除了我没人来,何况从我记事起,就从没祭过祖。” “这是为何?”顾磊好奇问道,祠堂不祭祖建来做什么。 “这里面有一个故事,我先给你安顿好,晚上再聊。”阿福抱着被褥进了祠堂,来到侧面的一个小洞室,里面桌椅床铺俱全。 “这里平时就是看祠人住的地方,就是潮了点,石头你不要介意。”阿福麻利将被褥铺好。 “挺好,我习惯的。”顾磊说的是实话,山洞住着亲切。 擦拭了桌椅的灰尘,又将食盒接过来取出吃食,一一摆上桌,阿福匆忙道:“我不能立刻太久,你先吃点东西歇会,晚些我再过来。” “你先忙吧!”顾磊环顾一下,感觉还不错,也就不客气的拿起东西开吃。 阿福匆匆离开后,顾磊吃过东西四下逛了逛,这祠堂建得有意思,一没牌位二不上香,那对联更是意有所指,阿福说这里面有故事,倒是让顾磊有几分期待。 晚间阿福果然来了,提溜着来的食盒里还放着一坛酒。 “哈哈,石头你怎么长不大,要不就可以和我一起分享这坛酒,可惜,现在只能我一个人独享。”阿福打趣着顾磊,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 “今日太高兴了,我先喝上一杯。”看得出阿福今天确实高兴,说是一杯结果连干三杯才停下。 顾磊以茶代酒与他边饮边聊,不一会阿福已经微醺,说起那个故事。 “百年前我们姜氏祖先也是避难经过此地,那天突逢大雨,族人在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只能在这里躲雨。” “雨后天晴,两道彩虹飞架在小岛两侧,便如两座桥梁。先祖有感而发卜了一卦,结果就率族人在此生根,还尽全族之力修了两座桥。” “那对联下句是什么意思?”顾磊不解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都是先祖留下的。”阿福又独斟一杯,摇头道:““天降双虹跨东西,地出一人定南北。”双桥镇东西各有一座桥,倒是说的通,可下半句就没人知道了。” “猜不透就别猜了。”顾磊说道,这些事也就是酒后助兴的谈资,何况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那家没有。 “也是,定南北,坐北望南的人和我等小民何干!”阿福大约喝醉了,突然道:“对了,光顾着高兴,没问你小森呢?” “小森,我弄丢了。”顾磊一下心情低落下来,将离开双桥镇后关于小森的事说了一遍。 “后面你没找过吗?”阿福急道。 “那时我想回去找也没能力。”顾磊苦涩说道:“后面就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了,也不知那位赵家小姐将小森带去哪了。” “嗯,我依稀还记得那位官家小姐,石头你莫急,明日我到店里查查往年的记录,看看当年那位登记的是什么名字。” “还有记录吗?这么多年了。”顾磊激动问道。 “应该有的,老掌柜,也就是我岳父是个谨慎人,历年账目往来客源都保留着。” “那太好了!我们这就去!”顾磊这时已经等不及了,拉着阿福就要走。 “等等,今天恐怕不行了,当年的记录自然是我岳父保留的,今夜我也醉了,可不敢去老岳丈那要东西。”阿福连忙劝阻道。 “也罢,明日一早我去找你。”顾磊冷静下来,也知道阿福自有难处。 “好!”阿福歪歪斜斜站起身,拎起空食盒便望外走。 顾磊上去搀扶被他甩开,边走边道:“你也歇息吧,我不用送,这的路我闭着眼睛也能走。” 顾磊见他虽醉意上头,但走路还算稳当,也不再坚持送他。 祠堂内一下清冷下来,顾磊无事也睡不着,只能打坐静待天明。 心神一收回,外界一切再无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心中突发警兆,顾磊一下清醒过来,耳中传来一片哭喊的声音。 “不好!”顾磊腾的跃起,匆匆朝外奔去。 远处火光一片,无数人在火海中哭喊哀嚎。 “阿福!”顾磊担忧阿福的安全,连忙向着先前知道的阿福家跑去,没一会却迎面撞见几个溃兵,怀抱金银财物从屋中出来,手中兵刃染满血迹。 顾磊眼睛赤红,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乱兵能做出什么事是个人都知道,都怪自己打坐收了心神,若是早些发现绝不允许这些事在此发生。 顾磊如一阵风般吹过那几个溃兵,头也不回的继续朝阿福家去,身后伏麦般倒下几截尸体。 溃兵都到这了,那阿福家不会… 想到这顾磊心更焦灼,只能勉强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沿路街面上的溃兵皆如此处理,顾磊出手毫不留情,所过之处,那些溃兵片片伏倒,偶有精锐能反应过来,兵刃也不能加身,还未触及便遇阻碍,一层似气障般的东西遍布其体表,虽只有半分左右,可这那是这些杂兵所能破的。 阿福家已经起火,顾磊肝胆欲裂,只能祈祷阿福与他的家人没事。 这时一个人从宅院中踉踉跄跄走出,满身都是鲜血。 “阿福!”顾磊冲过去扶住那人。 “死了,死了。”阿福两眼呆直,口中不停喃喃道。 “什么死了?”顾磊抓住他摇晃问道。 “都死了,都死了。” 可阿福此时似乎已经失了魂,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 顾磊连忙查看他的伤势,估计是被从下向上撩了一刀,锋刃在胸口处似乎受到了阻碍,所以留得性命。 顾磊一摸好像是一本书,见他一时性命无碍,顾磊将他扶到墙角坐下,自己进屋查看情况。 屋子里烈火燎卷烟雾弥漫,顾磊掩住口鼻在火中寻找,很快就在堂屋中发现一名女尸,女尸伏于桌上,旁边两名幼儿俱是头颅破裂摔毙于地上。 “畜牲!”顾磊强忍怒火,将地上幼儿躯体用床单收拢,掩好女尸衣裙扛起向外走。 刚出屋门,身后木屋就轰然倒塌。 “阿福,我将你的妻儿都带出来了,你看一眼吧!”顾磊将三具尸体放在阿福面前,希望你刺激他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街角一队溃兵在劫掠后聚集而来,见到街上被杀的同伙纷纷叫嚷着找出行凶者报仇,而同时阿福在看到妻儿尸体时,双眼好像恢复了几分神志。 顾磊早听到那群溃兵正向这来,可他要分心照顾阿福,便没管他们,可刚恢复几分神志的阿福,一见到那群溃兵便突然激动暴躁起来,挣扎着要去找他们报仇。 顾磊连忙按住他,下腹却突然一痛,不知何时阿福手中握着一根木刺,顾磊毫无防备,连护体的真气都没反应,被精神错乱的阿福将木刺刺入腹部。 木刺一绞疼得顾磊再抓不住阿福,阿福口中无意识的嘶吼着,拿着顾磊缴获的单刀,冲向了那队溃兵。 阿福双眼赤红,发疯似的冲过去,手中豪无章法的乱挥乱砍。此时阿福冲上去就是送死,顾磊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强忍着站起身,每走一步都痛如刀绞。 阿福冲了一阵,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手中的单刀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茫然中回头一看,满地的溃兵尸体横七竖八的铺满了街道。 顾磊弯腰一手按腹,一手持刀看着他,见他回头,嘴角努力扯出一丝微笑。 下意识中阿福想去扶顾磊一把,可那惨绝人寰的场景不停在他眼前闪现,阿福哪里能够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哀嚎一声拼命向前跑去。 顾磊刚想去追却难动分毫,原来刚才为了保护阿福,他连木刺都来不及处理,此时木刺搅动肠子剧痛无比。 当顾磊拔出木刺包扎了伤口,阿福已经不知去向。这双桥镇中不知有多少乱兵,四处都是火焰,顾不得休息,咬牙再朝阿福离开的方向寻去,双桥镇一条主街道贯穿东西,阿福最可能去的就是客栈。 越靠近客栈越是凄惨,乱兵似乎也知道,最可能打劫到财物的地方就是这里,街道两旁横尸遍地,看穿着应该都是那些打尖歇脚的客商,不过那些乱兵应该遭到了反抗,一些士兵也倒在一起。 顾磊怕阿福也在其中,一路只能慢慢搜索,好在一直没有发现。 快到客栈时却有一群客商打扮的人从里面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就是攻击,奇怪的是其中还不乏武艺精湛的好手,尤其是领头的那个。他们打了顾磊一个猝不及防,一交手双方都同样惊讶,都没想明白怎么会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 “真是不见不知道,江湖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一个小娃娃竟能接我一招。”那领头者惊奇道,悄悄将微微颤抖的手拢进袖子背到身后。 顾磊此刻同样不好受,对方内力深厚,自己全靠蛮力,震动使伤口重新撕裂开,鲜血立刻渗透了衣裳。 那人一看哈哈笑道:“你们先走,我收拾了这小东西再追你们。” “余统领,郭威兵就要打进来了,别节外生枝了。”一个公鸭嗓子的人劝道。 那人一时大意差点在下属面前丢了脸面,若顾磊无恙可能说几句场面话,就会撤走,可现在见顾磊有伤在身,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时机,何况实在无法判断顾磊的来路,若是暴露了刚才那位的来历,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坚持道:“收拾他要不了几招,莫啰嗦赶紧走。” 公鸭嗓子见劝不动,转头就领着人离开,留下那余统领与顾磊对峙。 顾磊心中已猜到这些人大概来历,估计这就是阿福所说的宫内人,只是阿福也没想到这些人就藏在他自己的店里。 因果牵连,双桥镇大难和这些人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顾磊也杀机大起。 “砰!”两人又过一招,对了一掌砍了对方一刀,两人心里同时大骂:“王八蛋。” 顾磊心想这厮内力高深,自己又一副小孩模样,对方定会欺负自己小而用内力强压自己,可对方根本没这么想,轻飘飘的对了一掌,实际杀招是藏在后面的一刀,幸亏护身真气迟滞了一下,自己才能避开。 而那余统领也在想:这小孩真鬼,明明力大无穷却不利用,暗藏杀招用刀捅自己,还好自己出自铁衣帮,铁衣功已经练到七层,早已不惧刀剑,否则必定吃一大亏。 山西铁衣帮的铁衣功,顾磊早有耳闻,大师父在没修炼“独尊功”之前,曾和那个帮派的的某个长老大战一夜未分胜负。 这个帮派中厉害的很少在江湖行走,因为一旦修炼有成,自有哪些达官贵人招揽,作为保镖贴身护卫才是他们的正途。 这个什么余统领,估计在铁衣帮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看来应该是被大汉皇室招揽了。 花招不管用,快速解决战斗是不可能了,两人都收起那份心思,再次出手后都是势大力沉的招式。 “砰”“砰”“砰” 一拳换一掌,打着打着两人都抛弃了兵刃,双手双脚齐上阵,就为能多打对手一拳,多踢对手一脚。 你不是皮糙肉厚么,打不疼你,我震死你! 相较之下顾磊有些吃亏,毕竟腹部伤口一直在流血,可那余统领也不好受,对面这莫不是个披着小孩皮的洪荒巨兽,蛮力也倒罢了,可自己内力攻不进对方体内是什么道理,一入对方体内就化为无形。 也就是顾磊怕吸他内力导致自己长大的目的拖后,而且一旦吸入太多,身体再出点什么毛病就更不好解决了,一交手顾磊就试出他应该还另修了一门内功,内力比之丁大智高出数成,上次是绝地反击,这次再这么干,就算战胜对手,这大火也能要了他的命。 这也不奇怪,像丁大智这种也就在小地方能称王称霸,放到整个江湖就排不上号。 风卷火势,两人穿梭在火海之中,眉毛头发很快便报销了,渐渐衣服也所剩无几,发现顾磊的伤口在哪,余统领攻击都冲着那去,顾磊也不示弱,大师父巫蟒就是以硬功出名的,对付这种对手自有一套,试出对手命门后,同样是麻痹对手的同时暗藏杀招。 “噗!”余统领化掌为爪,抓在顾磊伤口处,裹伤的布条碎裂纷飞,手指顺着伤口捅了进去,只要再深入几分,就能将顾磊的肠子器官一股脑掏出。 “嘿嘿!”余统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能战胜这样对手实在过瘾,只差最后一击,就能结束战斗。 “嗯,不好!”手指擦进皮肉,却再难深入,对方肌肉收紧死死卡住了手指,想收回都没法做到,余统领脸色大变,心知上当了。 顾磊却不再给他机会,双拳猛贯向余统领双耳,危机关头,那余统领双耳竟然向前闭合,完全将耳孔遮的严严实实。 “哈!”“啊!”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顾磊双拳翘起的大拇指穿透余统领双耳,插入耳孔内,余统领惨叫一声,双目突出,血丝顺着七窍流出,身体一下软下来,“噗通”倒在地上,砸起火灰迷了顾磊双眼。 将余统领的手指从伤口中拔出,顺手扔开,揉了揉双眼,顾磊才开始在火堆中寻找自己的包裹,其它东西可能完蛋,但被蛇蜕包起的重要物品应该没事,那玩意水火不侵。 这余统领果然厉害,竟能想到将命门藏在双耳窍内,而且还能如指使臂用耳朵保护,只是耳朵可不好练,强度比起其它地方差远了,想来这种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练的,比如说控制耳朵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行的。 一边寻找一边将折了的拇指掰直,得赶紧找到然后出去,大火越烧越大,再不出去,烧不死也能将人烤干。 沿路回来很快就从火堆里将蛇蜕扒拉出来,翻开一看,果然都没事,而且那套大的道服也裹在了一起,顾磊索性也不穿,将它先当包裹用,那蛇蜕还是太扎眼。 顾磊回到客栈前,这是整个双桥镇唯一没有燃起大火的地方,也许是那群人一直躲藏在此的原故,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两侧火都已经烧过来了。 顾磊在客栈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阿福的踪影,心中稍安,至少如果真遇上那群人绝无幸免的道理。 刚从客栈出来,就见先前离开的那群人又重新返回,除了人数少了些,个个一脸惊恐仓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