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终于火大了! 卿级班子会议决定,由入卿不久的仲孙速立即率鲁军迎战齐军。 仲孙速,出生年月不详,卒于公元前550年,孟氏家族第五代、第六位宗主。 这几代我们简单提一提,即第一代公子庆父,第二代公孙敖(孟穆伯)。 第三代仲孙恶(孟文伯)和仲孙难(孟惠叔),这一代是兄弟俩相继担任宗主。 第四代仲孙蔑(孟献子),第五代仲孙速(孟庄子)。 仲孙速虽然继承了家业,但他的父亲仲孙蔑此时尚在人世,只是久病卧床不起。 仲孙蔑直到公元前554年,即三年以后才去世,去世以后得谥号为献,后人称孟献子。 仲孙速死后得谥为庄,后人称孟庄子,是鲁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卿大夫。 据史料记载,仲孙速有三大显著的优点:一是勇于改过,二是以孝闻名,三是武功赫赫。 我们在前面讲过,当时季孙行父身为鲁国执政上卿,权大势大。 但他克勤于邦,克俭于家,甚至做到了“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 这本来是季孙行父的优点,但当时还是孟氏家族嗣子的仲孙速却很看不惯。 仲孙速认为,季孙行父这样做纯粹是沽名钓誉,所以有一次他当面讽刺季孙行父道: “您看看您自己,身为鲁国正卿,可是您的妻妾子女不穿丝绸之衣,马匹不喂粟米之食,家里备具,器无镶金。 难道这真的符合季氏的真实情况吗?难道您不怕大家耻笑您吝啬吗?难道您担心与诸侯交往时会影响鲁国的声誉吗?” 谁料季孙行父淡淡一笑道:“谁不喜欢穿绸衣、骑良马?但我们鲁国许多百姓,还只能是吃粗粮穿破衣。 吾作为国之正卿,难道看着百姓粗饭破衣而自己却奢靡享受? 古往今来,吾只听说品德高尚的人,才是国家最大的荣誉,没听说过炫耀自己给国家争光。” 仲孙速听后满脸羞惭,他的父亲仲孙蔑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命令仲孙速禁足七天,呆在家里好好思过。 从此,仲孙速痛改前非,努力向季孙行父和父亲仲孙蔑学习为人处世的道理,尤其是在生活用度上严格自律。 在季氏家族和孟氏家族的带动下,鲁国上下兴起了崇俭拒奢良好风尚,传为佳话。 仲孙速能够听从父亲管教,成就自己有过必改之美名。 同样,他向世人展现出来的孝道,连后世的孔子曾经高度评价。 百善孝为先,在儒家学说中,关于孝的理论是非常经典的,也是受到孔子及其学生的高度重视的。 有一次,孔子与学生们谈论孝道,具体谈到了怎样才算一个孝子。 孔子对学生们道:“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为孝矣。” 这话不能直接翻译,否则的话,就成了“一个人是否孝子,当他的父亲在时,做儿子的要看他志向。父亲去世了,就得看他的行为。在三年内能不改他父亲生时所为,这也算是孝了。” 如果这样翻译,那哪怕是博士后毕业生,估计也觉得非常拗口。 至少笔者是这样认为的,孔子曰过的话,必须要放到当时的具体环境中去分析,包括时局、对象、时期等。 “父在”,应该是指父亲在世的时候。 这里没讲到母亲,主要是受当时女子地位影响,一个家族或者说一个家庭,是父亲说了算的。母亲是从属于父亲的,到后来就有了女子三从四德之说。 “观其志”,观的是谁的志? 当然是儿子的志。但这个是什么志很重要。笔者认为,这个志,就是指对父亲是否敬重的意思。 对父亲敬重,主要体现的是我们现代意义上的“听父亲的话,按父亲的要求为人处世”,即承言敬事。 承的是父亲的言,敬的是父亲的事。 从这个意义上讲,哪怕是父亲说错了、做错了,作为儿子,理应与父亲站在一起。 毕竟,只要父亲在,那就由父亲来承担责任。 更何况,所谓对与错,本身非常复杂,不与具体环境具体情况相联系,无论对还是错,都是不是绝对的。 “父没,观其行”,父亲去世了,就要看儿子是怎么做的。 这个怎么做,首先当然是合乎礼仪的丧祭之事,如守孝三年之类的。 同时要亦效法父亲合义合礼的言行,要对先父足够的恭敬尊重,要守住包括父亲在内的家业和荣誉等等。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即三年之内,不要改变父亲传下来的规矩。 这个规矩涵盖方方面面,包括思想、作风、施政、理念、用人等等。 对于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当时孔子不少学生都不理解,这不是扼杀了创新精神吗? 纯粹是守旧思想,一个家族、一个家庭一旦守旧,谈何发展? 当时甚至还有学生例举了大禹的事。 大禹算不算孝子? 对这样的圣人级别的大人物,在百善孝为先的理念里,孔子当然要肯定大禹是孝子。 但大禹却偏偏完全摒弃了他的父之道,大禹父亲鲧在治水中采取的是堵水法,但失败了。 而大禹继承父业,承担起治水重任,他采取的是疏水法,最后成功了。 大禹貌似完全不讲孝道了。 大家还讲到了仲孙速。 据说,仲孙速继承家业后,一切均按父亲仲孙蔑的规矩来办,真正践行了“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完全就是一个春秋版的萧规曹随。 这让当时卧病在床的仲孙蔑非常欣慰,也让世人高度评价仲孙速是鲁国孝子典范。 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曾参就对仲孙速非常感佩。 他对孔子说:“弟子听老师教导过,孟庄子的孝,别的都应该能够做到,但他能做到不更换父亲孟献子旧臣,不改变孟献子的施政措施,这是确实是很难很难做到的。” 曾参的原话有一句“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这就是与前面讲过的“无改于父之道”意思一致。 父之道,很多方面可以做到。但作为政治人物,特别是象仲孙速这样的鲁国卿大夫,可谓是国家高级领导,怎么可能做到自己的政见与父亲担任国家高级领导时一致呢? 所以孔子就解释道,这并不是说要盲从父亲,而是要“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对其善者,要从而不改;对不善者,则要子为父隐,在实际行动中纠偏导正。 大禹虽将“父之政”改弦易辙,但他弥补了父亲的过失,完成了父亲未竟之业,是为真“孝”而非不孝。 仲孙速,正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