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发现,梅菲斯托传授的灵魂法术好处多多,不仅可以让他在危机时刻爆发出力量,还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让他飞檐走壁。经过多次摸索,劳伦斯了解到灵魂法术是一门精巧细致的学问,能否潜入虚空界、魔力储备的多少都不是法术成功的关键。而对于时机的把握和视角的转变也仅仅决定了法术产生的效果和持续时间。 首先,他得克服恐惧心理。 在虚空界,他将重力法则从下方的大地骤然变改为天空,于是他便朝天空“坠落”而去。他的直觉无法应对这种变化,每当重力的方向不再朝下,他的内心深处总会萌生惧意。 不能犹豫,不能害怕。他再次变更重力,在落地前快速变更两次重力,使身体能来得及横出两脚,稳稳落地。这好似是自学飞行的雏鸡,他一次次摔下,磕得浑身是伤,才终于稳定落地一次。 “再快点,转换视角!”梅菲斯托催促着。 劳伦斯试着调整晶珠,使它们化为一道高墙。他转换视角,运用魔力,把墙体作为重力面,然后站了上去。就在短短一瞬间,他的直觉还在反抗,他的身体则预感他会跌倒在地,摔得鼻青脸肿。 但他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墙壁上。 劳伦斯惊讶地挺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在墙壁上冲刺,背后生风。他一口气爬升了足有五十尺,然后把自己甩至侧下方。惯性减缓了朝上的冲力,指向一侧的重力把他拉拽到墙壁上。 在梅菲斯托的命令下,他削弱了重力,沿墙壁回到地面,然后中断了魔力输出。一次训练几乎掏空了他的魔力储备,由于消耗巨大,他浑身湿透,身体几乎动弹不得,但这都是值得的。与研习新技能的兴奋感相比,疲劳几乎不值一提,现在他能切身感受到,魔法师的战斗方式比任何战士都更为优雅。不同于亲身战斗,用利刃收割敌人的生命,驱动法术的方式更加清晰纯粹。在使用魔法时,他不仅仅是一个受人敬仰的施法者,他还会为自己能够释放完美的魔法而自豪。 梅菲斯托当然理解这种喜悦。在他刚开始研究灵魂法术的那几年里,改写虚空界的规则就成了他此生最大的乐趣。这是一种用自己的感知将虚空界的庞大数据融合到现实维度的能力,大多数人,无论是魔法师还是战士,都无法理解改写现实法则的力量是何等强大。 这是他的天赋,通过深入虚空界,梅菲斯托慢慢知晓他所改写的规则只是庞大虚空界的冰山一角。他的一次次大胆尝试就像是一个人刚意识到他能活动自己的手指一样——随着他的成长,现在的梅菲斯托已经与虚空界的灵体们紧紧连结在一起。在现实领域,他仅仅闭上眼就能感受到虚空界的心跳,从而知晓千里之外正在发生的秘事。只需消耗一些法力,他便能抽干一片区域内的元素之力,让其他魔法师唤不出半点火苗。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出于必要考虑,梅菲斯托只给了劳伦斯最基本的警告,因此劳伦斯尚可轻松地使用新能力。梅菲斯托一直注视着他,确保一切如他所愿。 至少现在看起来如此。 劳伦斯歇了一会,又开始练习。他兴奋地大吼大叫,四处乱飞。这让梅菲斯托突然想起这才是魔法师本来应有的样子,探索世界,发掘未知,并以此为乐。而不是抱着前人写好的厚重法术典籍,愁眉苦脸地背诵枯涩的音节。在神话时代之前的魔法师都是这样,他们的强大源于好奇心和求知欲,而非单纯的记忆力。失去奥秘之主的恩赐后,魔法师们便开始缓慢衰退。以秘法之地全盛时期的标准来说,梅菲斯托只能算陶醉于那个伟大时代回声的年轻学者,还远远不及真正的大师。 哪怕有朝一日能达到老师的程度也好。他一息之间就把所有想法收了回去,然后再一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劳伦斯身上。 此刻他就在眼前,神选者,身负神明之力的幸运儿。传说战神巴尔就是毁灭的代名词,祂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内脏与鲜血,在祂的注视下每分每秒都有成百上千人丧生。但祂的力量在哪?如何才能得到神力?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单是想想,这种亵渎感就几乎让他达到了高潮,但梅菲斯托马上就冷静下来。他的传奇法师头衔可不是靠想象与自我放纵获取的,耐心。 想解开一个谜团,最简单的方式便是等待,观察,并始终确保自己不会引火烧身。 “我是奥兰多阁下的信使,让我进去,这封信必须由我亲自送到劳伦斯阁下手中!”营帐外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梅菲斯托不悦地撇撇嘴,真奇怪,他心想。奥兰多隐忍了这么久,让劳伦斯放手去做,却在这个时候传来命令。他闭上眼,动用灵魂之力去检查那封信,片刻后,他轻笑起来。原来如此,不过显然这不是奥兰多真正的目的。 “有人找你。”他把劳伦斯带回了现实领域。劳伦斯眼前的景象瞬间清晰,他顿感浑身无力。得知有人求见,他疲惫地点点头,艰难地直起身子。卷土重来的幻象如烈火般燎过他的大脑,灼烤着他的心智。不管从虚空界脱离多少次,这种新鲜的折磨总让人没有适应的余地。 战靴的渐近让劳伦斯勉强打起精神,他这样做是出于对猩红大公的尊重,也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有时,适当的威严会让与人打交道变得容易许多。 “亚当·劳伦斯,尊敬的茶花领之主,最后的银翼骑士,恶徒的复仇者…” “是的,是我。”劳伦斯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有何事禀报?” “容我先行告退。”梅菲斯托转身离去,他已经知道了信中的内容,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信使觉得碍眼。 “说吧。”看着梅菲斯托离开,劳伦斯重复道,“何事?” 信使咽了口口水,似乎不敢开口,过了片刻他才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您必须从艾瑟尔高地撤退。” “猩红大公的命令?” “是的。如果您有疑问,请看看这封信。” 劳伦斯接过信看了起来,伴随着信纸的轻微摩挲声,他皱起了眉头。 “奥兰多大公还说过什么吗?” 空气再次停顿。“您是怎么知道的,大人?” “因为我是他的门徒,他不会毫无理由地命令我行不合常理之事。” “没有任何计划能够在与敌人的不断碰撞中维持原样。不要浪费时间反制敌人的计划,也不要在乎敌人打算做什么,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如你所愿。破甲的最好武器便是恐惧之毒,一旦毒入骨髓,所有计划都会在渴求生存的绝望斗争中破碎。” 劳伦斯哈哈大笑,带着一种明显的解脱。他上前拍了拍信使的肩膀,“《战争法则》第九卷第四节。我明白了,明日一早我便会让大军退守艾瑟尔。请回去转告公爵,我非常期待他的表演。” 使者对自己竟能如此轻易完成任务感到惊讶,尽管劳伦斯有同样的感觉。为了掩饰惊讶,信使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唯一能理解的,仅有劳伦斯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大家都能直言不讳。”他感慨着,准备离开营房。 劳伦斯又笑了,但这次并不带着笑意。“那就让我们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吧。”